从青云门出，寒铁衣却并未回府，径直去了天机阁。

       墨副阁主还似往常坐在窗前，锦衣裘服，面色较往日凝重。他眼瞧着寒阁主阴沉着脸上楼，也不多说。

       “重点查一下参与追捕柳家的人，”寒铁衣一边说着，一边取过纸笔，奋笔疾书,“矿脉图是在搜查途中发现的，负责搜查的人也要彻查。”

       墨冰却未行动，凝眉说：“阁中弟子领的都是单一任务，若只是一环泄密，追查起来自然轻松。可眼下，权家有备而来，猛然发难，即便是阁中泄密，这么多消息要联系起来，并非一日之功。”

       寒铁衣头也不抬地道：“我知道，所以要查的不止是天机阁。拈花教；知道柳三刀之事的杨素安；全程参与翠屏之事的安泰；还有萧……”

       墨冰打断他，“你知道这样查下来，要花费多少人力？”

       见对面的人仍旧满脸阴郁，他不得不提醒，“钦差是宣威将军的女婿，安泰是寒尚书门生，你要把他们，都列上名单吗？”

       运笔的五指一顿，墨迹凝了大片。

       寒铁衣烦躁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竹篓，却不知是哪个和他过意不去，纸团在竹篓边上跳了跳，掉在外头。

       他长出一口气，整理心绪，“权励说起柳三刀的一瞬，我整个人在他面前，好像没穿衣服。我真的很怕，很怕他下一句话就会提到柳生旭。”

       “这便是权励的目的，闹得人心惶惶，挑拨离间方能奏效。”墨冰道。

       “皇上撤了李邈在提刑司的职务，收回九章纹之赐，算是让我们两个平担了责任，暂时能堵住吏部的嘴。”

       寒铁衣略定了定神，重新写信。

       “皇上给李邈的罪名是审讯不当，给我的罪名则是行事莽撞……言下之意，我二人所做的事无错，只是做事的方法不对。而他一句机密泄露，更是直指吏部查探了不该查的事。”

       “皇上虽然对我失望，却也并未失去理智，暂时不会对我怎样。如果天机阁真的被廉亲王府渗透……”

       说到这里，他面露苦笑。

       “即便要收拾我，大概也要等把这件事弄清楚之后。”

       墨冰道：“当初我答应你的条件，是替你处理内务。天机阁易主，这个约定也就失效了。”

       寒铁衣一大早起来提心吊胆，被他这句话暖到了，“无妨，就算我辞阁，你还可以去给我当管家，照样处理内务。”

       墨冰不由失笑，“你把我过往全挖出来了，还想奴役我，有没有人性？”

       寒铁衣将心口郁结之气全吐了出来，“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没人性，全凭喜恶行事，没一点心里负担。”

       墨冰不置可否。

       没有人性的，那便不能称之为人了。

       信写好，晾到一旁，寒铁衣才又继续道：“谨慎起见，该查的还是得查，只是别声张。”

       墨冰这才应声。

       寒铁衣起身，点了点桌上的信，“直接送到朝花楼去。”

       墨冰问他：“你还要去哪里？”

       “那小狐狸崽子头一遭遇上这种事，只怕都傻了。”寒铁衣一边说着，一边开门，扑面的冷风刮了他一个激灵。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感慨说：“许久没见太阳了。”

       李邈确实傻了，听完圣旨后，他仰头直愣愣地看着宣旨的潘德，没有接旨的意思。

       潘德是看着醇郡王长起来的，难免不忍。

       “皇上此番也是被逼极了，毕竟死了人，此事总要有个交代。”

       李邈只问：“寒铁衣是如何处置的？”

       潘德道：“禁足。”

       “呵呵……”李邈往后一坐，笑容凄楚，“天机阁办的哪件事没死人？皇兄从未计较，如今我不过砸死个罪有应得之人，他便要扒我官服。”

       他话音刚落，天机阁主进门来，厚厚一身皂色蟒服，更令他心眼刺痛。

       寒铁衣面上满是讥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配得上提刑副司的公正严谨，还是配得上醇郡王的威严尊崇？”

       李邈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他。

       寒铁衣从潘德手里接过圣旨，示意他可以回去了，随后蹲到李邈身前，讪讪一笑。

       “你若能把整我的心思，放在正事上，也不至于着柳茹丝的道。”

       李邈不解，“你什么意思？”

       寒铁衣将圣旨搁在怀里，席地而坐，“想要将功补过，就把你审问柳茹丝的所有经过同我讲讲，一字一句不能有丝毫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