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负责百官考核的吏部尚书；一个，是不练拳脚光练嘴皮的大夏第一纨绔。

       二者位极人臣，立身明堂，互相戴高帽，一言一语虽快不急，对答如流。

       “天机阁不受朝廷监督，皇上又日理万机，旁人如何知晓，这把刀，就一定是握在皇上手中？”

       “权大人的意思是，我会对皇上不忠呗。”寒阁主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意思。

       “古往今来，外戚干政，乱国者数不胜数。寒阁主身居国舅之位，令尊又是天下儒生的之领袖楷模，理当避嫌，方可叫人放心。”

       “说起外戚，权大人似乎忘了，您也是外戚中的一员。容嫔娘娘怀有龙嗣，不久诞下麟儿，权大人是不是也要挂冠避一下嫌疑？”

       说到这里，寒铁衣又看了看百官，似笑非笑地说：“家父领的是礼仪体统，但权大人却结结实实握着朝廷百官的晋升之道。您一人有疑，满朝文武便得陪着您，一起威逼皇上。”

       满朝文武福至心灵，又跪了下去，“臣等有罪。”

       权励也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

       这是开始掉书袋子，说忠言逆耳。

       二公子书还是看过两本的，当即回他：“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纆索。”

       言外之意是：国君本无错处可谏，都是吏部多此一举。

       权励道：“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

       这是要劝皇上，勿想利用天机阁，改变现状。

       “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即渐以往，使人主失端，东西易面而不自知。”

       这是在说权励迷惑君主，君主自要求变。

       权励一笑，“寒阁主曾为潜邸伴读，又为君主妻弟，论迷惑君主，朝堂之上有谁比你更甚？”

       寒阁主谦逊道：“堂上诸位哪一个不是千年狐狸修成精的，能让我这初生牛犊迷惑皇上，不知诸公是无能，还是刻意为之？”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骂了，众人却仍没有出声。

       这两位，一个背靠皇上，一个背靠廉亲王，属于神仙掐架，旁人掺和进来，很可能成为遭殃的池鱼。

       “据老夫所知，柳家的人是拈花教抓的，总共五个人，但移交到天机阁手上时，却只有四个。”

       此言一出，一直对答如流的天机阁主哑巴了。

       他顾不上朝堂规矩，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权励。

       尚书大人一番辩驳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眉间三道皱纹一点没变化。

       翠屏的事，权晟在场，廉亲王府也在找马家人，他们知道很正常。抓捕柳家人一事，瞒住常人还可，要瞒住廉亲王等人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怎么知道人是拈花教抓的，又怎么知道柳三刀之事？

       柳茹丝一死，权励立刻发难，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

       “权大人手眼通天，又怎么不知道，柳三刀于此次寻找机关弩一事上，立了大功。若不放了他，本阁如何循着他找到萧家，如何能打开锁？”

       “那矿脉图呢？”

       权励又一次直击寒铁衣的要害。

       “皇上令天机阁收回矿脉图，寒阁主从万俊手里拿到的矿脉图，上交了吗？”

       寒铁衣不敢回头。

       他也不用回头，几乎可以肯定皇帝看他的神情，定是充满了失望、诘问、愤怒……

       权励在挑拨离间，挑拨他和皇帝的关系，就像柳生旭告诉他婚书一事……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按兵不动，静静地看着他奔波，从中寻找漏洞，然后致命一击……

       而更为致命的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信任，经不起多少挑拨。

       眼下这个情况，应该从何处反击？

       “李邈在哪里？”

       满堂沉寂中，君王嗓音低沉。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皇帝继续淡淡地说：“柳茹丝因他而死，他连面都不露。”

       潘德反应过来，“老奴即刻去提刑司传话。”

       “不必了。”君王搁下手中工具，神色冷峻地扫过众人，“李邈审讯不当，致使犯人死亡，扒了他提刑副司的官服，勒令他在家中好好反省。”

       “天机阁主行事莽撞，致使机密泄露。又违背朕的口谕，未能反省自身，这身九章纹服，没朕的旨意，也别穿了。”

       满朝文武皆面有骇色，权励却紧皱起了眉头，听得皇帝问一句：“权尚书，如此处置，可令你满意否？”

       权励忙道：“皇上折煞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