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踩着饭点登凤府的门，凤白梅正带着凤臻在书房里翻找。

       见他来，小公子光明正大地偷懒，拉着他蹲在角落里说话。

       “你说我姑姑奇不奇怪？一回来，让找野史杂文？爷爷藏书不是四书五经，便是国法兵书，哪有野史给她翻？”

       寒铁衣知道她定是在找与节妇相关的典故，便说：“你姑姑自有道理，让你找便找。”

       凤臻蹙眉瞅了他一会儿，然后哀叹：“连你都沦为姑姑的手下败将，这世上，再没一个人能降得住她。日后有难，我都不知道要去求谁。”

       他话音刚落，头上挨了一书卷，“你想造反不成？”

       小公子抱着头开溜，还不忘甩锅，“是寒二让我说的。”

       凤白梅倒未计较，将书往地上一摔，盘腿坐下，靠着墙狠出了几口气。

       寒铁衣也坐下，把书捡起来，见是《列女传》。

       凤白梅瞧着那书，满眼讽刺，“靖康耻，犹未雪……打仗做主的是男人，承担后果的却是女人……”

       这话寒铁衣没法接。

       历代先贤大儒，无不提倡妇德贞操，他再是能耐，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掀翻老祖宗遗留下来的道德。

       他只得把话题转开，说起朝堂上被权励将军一事，凤白梅听了也是惊诧不已。

       “是我大意轻敌了。”她懊恼道，“翠屏之事，本可解决的更利落些。”

       想了一想，她又说：“嫂嫂这件事，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寒铁衣知道她说的是哪条路，“年后再说吧，兴许便有别的法子了。”

       凤白梅笑问他，“你特意跑这一趟，应不只是为了早朝的事吧。”

       寒铁衣便将寒若云饿晕之事一提，“我约了那赵矩在摘星楼一聚，没有外人在场，传出去对傻丫头名声不好。”

       凤白梅一点头，问：“何时见？”

       “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晚。”

       当天夜里，寒二公子同凤将军到摘星楼听书，身后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童，甚是惹眼。

       因陆盟主在蜀中‘公干’，话本进程跟不上，蓝先生只能倒回去从第一卷说起。

       好在他说书多年，颇有经验，遇到人们爱听的，便细细讲解，偶尔还穿插几句自己的理解；众人不想听的，便几句话带过。

       本来相安无事，提及修罗将军身姿魁梧时，寒二公子忽然来了一句：“用魁梧来形容女子，柒先生也太损了。”

       众人看看二公子，再看看她身边的修罗将军本将军，倒是没答话。

       毕竟是定了亲的人，二公子维护凤将军，也不是一两天了，为她打抱不平，自是应当。

       等再涉及描述修罗将军外貌时，二公子又是一句：“女子便该瘦瘦小小的好看。”

       众人看看他，再看看凤白梅，忍住了没答话。

       听说，上次有人在朝花楼惹了凤将军，被拿麻糖把牙粘起来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寒铁衣又说了一句：“得亏是杜撰，若真有女子生来壮硕如牛肥胖如猪，怕是没人要的。”

       他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寒若云低头看着自己小胖爪子，更加难过。

       人群中，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二公子，萝卜白菜，各有所好，你偏爱凤将军，也不能让天下女子都照着凤将军来长。”

       话音一落，立刻响起了掌声，响到一半戛然而止，显然是不想得罪人。

       寒铁衣循声望去，见发声的人坐在角落里，着枯绿对襟衣袍，披毛皮护肩，五官稚嫩精致，瞧着十分温文尔雅。

       “赵公子……”寒铁衣看了看把头埋到桌下的寒若云，拖长了欠揍的声音，“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你还说什么世人皆好楚宫腰？”

       赵矩脆生生地道：“昔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齐桓好紫衣，阖境无异色；楚王好细腰，国中多饿死。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寒铁衣便不多说，只抬手在寒若云跟前敲了敲，“傻子，听到了吗？让你平时多看书，这下糗大了吧。”

       寒若云把张脸烧的通红，更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