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武烟除去节妇之名，还她自由身，是凤白梅早就有了的想法，并非一时兴起。

       “嫂嫂非常人，流言于她不过痛一时；至于礼教方面，是我凤家要和离，不要她了，非是她不守节，那些人要骂，也只会骂凤家忘恩负义。至于李坏……若我肯退一步呢？”

       屋中清冷，寒铁衣多点了一盏灯，闻言大是吃惊，满面惊愕地看着凤白梅。

       女子黛衣黑袍，坐在圆桌旁，纤细手指轻敲桌面，沉闷的声音将她无甚情绪的脸衬的愈发凝重。

       她并非随口说说，而是经过了万千思量，周密谋算。

       十三年前的落魂关，至今为止只有一个血衣门和何怀璧伏诛，廉亲王、老怀阳侯，还有先帝爷……这些幕后元凶，还未向亡灵赎罪。

       那么多人为这个公道牺牲，便是凤白梅肯暂时息事宁人，那些人会善罢甘休吗？

       皇上会让她退吗？

       如今朝中形势略有好转，一旦她退了，廉亲王反扑回来，半年多的谋划，便功亏一篑。

       他将新燃的烛火移到桌上，落座后却沉默无语。

       凤白梅静静瞧着他，瞧着他满面忧虑欲语还休，百般思量却无破局之法。

       搁在桌上的五指微微收拢，指甲许久没修，掐在掌心生疼。

       她抬手支着下颌，竭力地调动脸上的神情，拉扯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漫声说：“我有孩子了。”

       寒铁衣正满心想着武烟的事，五个字兜头砸下来，砸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抬眼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

       凤白梅瞧着他的反应，明晃晃的不可置信，不掺一丁点的杂质，也瞧不出他是不是高兴。

       短暂的空白后，寒二公子脑海里涌起的，则是无尽的伤痛。

       他突然发现，对眼前这个人，其实并不算多了解。

       他只知道她九年戍边，五年镇魂帅，却不知道她在落魂关的九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是否有过心上人，是否……

       她年已二十有四，又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便是有了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他？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告诉他？

       她那一脸探究，是想从他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听他说不在乎？

       可他在乎啊！

       他嫉妒那个让她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嫉妒的快要发疯！

       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二公子终于开了口，“多大了？”

       凤白梅也被他这个问题砸懵了，多大了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紧接着，又听见那人问：“孩子父亲……还活着吗？”

       凤白梅更无语。

       现在坐在她面前这个人，是鬼吗？

       寒铁衣盼着她能回答，却又怕听到她的答案，两个问题出口后，他立刻又接着说：“小白，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知道孩子无辜，可这种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要说不介意连我自己都不信……可……”

       凤白梅预想过这个情况，也做了很一番的心理准备，可听到寒铁衣的话，仍不免心头一冷。

       他果然是介意的。

       “你既介意……”她讪讪一笑，“便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孩子我会自己养，不会……”

       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被寒铁衣搂进怀里，分明是个书生，力气却惊人的大，勒着她双臂生疼。

       “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残忍？”他很不甘心，恨不能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再难分离，“当初你对我那么坏，为何不说孩子的事？也许你说了，我便不会缠着你。如今，你都愿意同我做夫妻了，又何苦再提？便不能一辈子瞒着我吗？”

       凤白梅被他勒出几分清醒，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她知道有身孕时，已经离开翠屏，怎么告诉他？总不能冒着被万俊发现的风险，专程写封信给他吧？

       再想他前头几句话，忽的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小子，不会以为，她同别的人生了孩子吧？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闷了会儿，才说：“这孩子不到两月，已经认了老何做干爹，至于他亲爹……”

       抱着她的双臂猛然一松。

       寒铁衣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孩子，是指你现在有身孕了吗？”

       凤白梅无语。

       这孩子他爹，可能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