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军师够聪明。

       一纸婚书，一张布防图，足以解开他心中多年疑惑，也足够明白，十三年前落魂关公案的元凶，不止廉亲王李坏。

       若隆庆帝只是决策失误，听信谗言，这江山，尚值得凤家女将倾尽血泪去维护。

       因为她与小皇帝有共同的对手：廉亲王。

       可若，那桩葬了两万镇魂儿郎和三名凤家将的公案，是由隆庆帝牵头……

       “凤白梅，你不会假戏真做吧？”

       何曾惧听见自己声音发颤。

       凤白梅没应，只将手腕往他面前一递，“这两日，我心里有个疑惑，你替我瞧瞧，看看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何曾惧不明所以，搭上她的脉搏，神情逐渐变得古怪。

       只看他神情，凤白梅便知道，自己的担忧成真了。她收回手，撑着头闷闷地不说话。

       何曾惧灌了两口茶，才把尴尬遮掩过去，半天憋出一句：“我若问孩子父亲是谁，是不是显得很蠢？”

       凤白梅点了点头，“这个问题确实很蠢。”

       “你们两个……”何大军师那三寸不烂之舌，头一遭打了结，“原本瞧着他是个稳重人。”

       凤白梅拨弄着桌上的酒盅玩，“是我趁他醉酒迷糊，与他无关。”

       嘚，这种事，镇魂主帅干得出来。

       何曾惧无话可说。

       凤白梅悠悠地问：“老何，你说，这孩子，我能要吗？”

       何曾惧一口茶喷了出来，“孩子又……”

       他想说孩子又不是他的，一想又觉得更加别扭，便换了个说法，“这种事，自然该同孩子他爹商量，你问我做什么？”

       “他本就忧心我涉险，若告诉他，只怕要十二个时辰盯着我……这孩子才四十天，一碗药下去，什么都不会留下。”

       何曾惧取帕子擦了擦衣襟上的茶渍，甚没好气地说：“你既然决定了，何苦告诉我知道，让我白担恶名。”

       “我就是……”凤白梅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巳蛇怀了你的孩子，但背着你把孩子打掉了，你怎么想？”

       这问题问的……

       何曾惧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先解释一下，还是先回答她的问题。

       默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先解释一下。

       “上次在长宁出卖巳蛇，欠她一件事。此番接应你，我二人假作夫妻进客栈，她要求我得像个真正的夫君……过了子时，这个约定便作废，我与她也便两清了。”

       “哦。”凤白梅神情恹恹，显然对他二人之间的事不感兴趣。

       何曾惧谢谢她的不感兴趣，随即语重心长地说：“一个女子，有了身孕未曾告诉夫君，还背着他把孩子打掉，这个男子只会认为，孩子不是他的。亦或者……”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着对面的人，“会觉着此女恨他。”

       凤白梅有一瞬的恍惚，怔怔地瞧着他。

       何曾惧问她，“以你对寒铁衣的了解，他知道后，会怎么想？”

       答案是很明显的。

       自她见过柳生旭，知道十三年前的真相后，寒铁衣愈发小心翼翼……他那么着急赶去人来疯，便是怕她知道，从一开始，他便骗了她。

       若背着他把孩子打掉，以他的性格，定会以为，她还在记恨他欺骗一事。

       可她没恨……

       一开始是有些怨的，可一想到他身上的伤，想到他那些时日的惶恐，想起他为她瞒住的那些事……镇魂军、矿脉图、拈花教，随便一件，都足以令皇帝忌惮她……

       她原也以为，自己能抽身退的潇洒，与他但真两不相欠。

       可在老宅石室瞧见他的那一刻，她突然就很庆幸，很庆幸他追了来。

       她没有怨，也没有悔，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很不是时候。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有了孩子，便会有诸多顾虑。

       如果告诉寒二，他会是什么反应？

       一个男人，被女人睡了，他应当很在意吧。此后看着这个孩子，便会想起那一夜……

       他在她面前，向来隐忍迁就，已经把身段放的够低了。

       她不言，何曾惧便由着她琢磨，但又怕她想岔了道，便问她：“你这一生，是认定了他吗？”

       “嗯。”凤白梅应了一声，随后又补充一句，“他若不厌我，应是能过一生的。”

       何曾惧再次怔住了。

       不论为马前卒，还是镇魂帅，她都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即便是战场受挫，何曾有过如此不自信的时刻？

       默了良久，镇魂军师一字一字地问：“你想要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