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尸检报告，是韩大人手抄的，与原本一字不差。而现在，那份原本在蓟夕颜手上。本官看过原本，这一页明显有泪渍，‘槐花糕’三个字，更是被涂抹的墨迹都快没了。”

       有泪渍，说明有人洒过泪。

       墨迹淡了，说明有人曾不止一次地抚摸……

       蓟夕颜是七年前拿到那份卷宗的，只要看一眼‘槐花糕’这三个字，她便立刻会明白。

       “萧梨已经证实，令尊是知晓萧槐忌口槐花之事的。”

       杨素安的声音仍旧轻、慢，面上笑容敛尽，狭长的柳叶眼中，倒映着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也就是说，不论萧槐的死，是否与萧家的人有关。当年，令尊一定没将这份卷宗完整地交给萧老太爷。否则，以萧老太爷对萧槐的欢喜，定不会轻易算了。”

       寒铁衣接过话说：“亦或者，萧老太爷知情，但仍旧把此事压了下来。”

       不用他说，老鸮自己也明白过来。

       萧家这样的人户，外头瞧着光鲜，内里藏污纳垢。

       萧槐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当年萧楠到底隐藏了什么？萧桦、萧枫被人割了八十一刀，萧知味离奇自缢……接下来会是谁？他们为了继续掩藏罪行，还会做什么？

       老鸮不敢去想，不能去深想。

       “我不该回来，更不该把她带回来。”沉默了半晌，男人近乎崩溃地出声，“我会带着她离开，以后的事，你们别再找我。”

       当年他能抛下万贯家财，同响尾浪迹江湖，可见早已看透萧家内里。如今说出这番话，并不稀奇。

       似萧家这样高门，即便被水淹被风吹，只要人还在，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可若从内里烧起来，人心散尽，便什么也没了。

       萧元和救不了，他也不想救，不敢救。

       他害怕，怕自己一旦跳进去，便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所以，那年在蓟府，他碰到响尾，想也没想地跟着她逃了出去。

       老鸮离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其实，萧槐之死，并无任何实质证据证明是谋杀。”

       钦差大人掰着桃片糕往嘴里送，脸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慢声细语，“过去二十多年，随船的人死尽了，谁也不知他们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块槐花糕，知之者也不算少……也许，他便是误食了，而后遇到风浪，也未可知。”

       刚才在萧元和面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萧槐之死有问题，且还和人父亲萧楠有关。

       但凡他早说这几句话，那胖男人也不至于崩溃。

       李邈看看笑眯眯的杨提刑，再看看一旁的凤、寒二人，总觉得这三个人，是一丘之貉！

       为达目的，人心情义在他们眼里，都可利用。

       寒铁衣沉吟着道：“我们是否可以理解，蓟夕颜看到那份卷宗后，知道萧槐之死绝非意外，便与唐晖合谋，私售机关弩？她如此做，是为了报复萧家？还是想为自己积蓄钱财力量，寻找帮手？”

       凤白梅道：“还有个问题得弄清楚，唐晖、柳茹丝、万俊，蓟夕颜，这四个人之间，是谁找上的谁？”

       寒铁衣道：“柳家人，要报复皇家；万俊，要对付权家；唐晖和蓟夕颜的目的，或为钱财，或为萧槐……”

       “隆庆四十二年，蓟夕颜发现卷宗、上唐家堡；同年，柳茹丝跟随司金局的人来到萧家。四十四年，唐晖开始对外走私机关弩；此后每年，柳茹丝都高价向蓟夕颜进购香料。”

       待杨素安慢条斯理地说，“在此之前，蓟夕颜曾通过水路运送过一批香料，但这批香料出事，此后她便定下规矩，但凡香料，皆不走水路。”

       凤白梅反应快，“杨大人是怀疑，蓟夕颜运送的香料出事，便是万俊第一次找上蓟夕颜？”

       杨素安点点头，“这几桩都是大事件，他们瞒不住。我们可以查出具体的时间点，在这条时间线上，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一点点地进行补充，便能还原出这桩走私案的真相来。”

       他话音落下，众人默契地把视线落在天机阁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