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大哥、我、四哥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蓟夕颜应该也是知情的，其他的，应该都不知道了。”

       萧梨说着，自己都讽刺地一笑，“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出门在外，得格外小心。这种事要让外人知道了，等同把命交给别人。别说外人，我娘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其他几房的人发现这个秘密。”

       杨素安静等了片刻，才继续问：“蓟夕颜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说起蓟夕颜，萧梨语气明显地嘲弄起来，“原本，她把四哥的遗腹子生下来，还能母凭子贵。可她偏偏要作死，非要亲自下河去打捞四哥的遗体，把孩子作没了。”

       杨素安问：“你说，她亲自下河去打捞遗体？蓟夕颜的水性很好？”

       “你以为当年她怎么勾搭上我四哥的？”萧梨不屑地道，“当年我四哥去蓉城下聘，她绕着我四哥的船游了三十圈。庶出始终是庶出，换了嫡出之人，哪个干得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杨素安问了下一个问题，“蓟夕颜和王徽的关系好吗？”

       “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能不抱团取暖吗？”即便被捆成粽子，萧梨提起这二人时，也似站在云巅上俯瞰她们，语气充满了鄙薄。

       钦差大人向来只问案情，不问人情。

       “萧家和漕帮的生意，蓟夕颜掺和了多少？”

       “萧家有自己的船队，只在忙季才雇佣漕帮的船。她做的香料生意，七年前因泡过一次水，吃了大亏，便定下规矩，一应的香料都不走水路，和漕帮也就打不上交道了。”

       “柳家呢？”

       萧梨疑问：“哪个柳家？”

       杨素安换了个问法，“平素，司金局的人来萧家察看，都是谁接待的？”

       萧梨恍然，“从前是我爹，大哥当家后便是他；司金局主要看的是颜料，二哥负责，也会作陪。”

       微顿，她又想起一件事，“不过，五年前，司金局换了人来，说看中了四房的香，每年都会高价订一批。”

       杨素安点头记下，而后又问：“十一日晚，夫人收到的信是怎么回事？”

       萧梨刚稳定些的情绪一下崩溃，两只核桃似的眼润着，却淌不出泪来。

       “少年时，我二人因苏东坡一首《浣溪沙》结怨，我爱一句‘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他却偏爱‘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我说不过他，就把他打了一顿，后来他就把我拉到厨房去，非要让我尝一尝人间至味。”

       她话中少女怀春，落在钦差耳中，不过命案里至关重要的物证一件。

       “知道此事的人很多吗？”杨素安问。

       “很多。”

       “有哪些人能模仿萧知味的笔迹？”

       萧梨本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闻言陡然惊了过来，挣扎着仰起脖子看向杨素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素安自怀中取出誊抄下来的那几个字，展开给萧梨看。

       “一报还一报，活该断子绝孙……”萧梨一字一字地念出，脸上肌肉抽动着，一时间不知她要笑开始要哭。

       杨素安不理她的情绪，淡淡地说：“有人用这个，引导陷入幻觉中的萧知味自缢。再模仿萧知味的笔迹，把你引到无双楼，让你亲眼看到他的死。”

       他的话一出，李邈先惊了。

       萧梨眼下的情绪本不稳定，即便萧知味真是因她被人报复，也不大适合在此时讲。

       不论萧梨为人如何，在这桩案子里，她始终是受害者家属。

       杨素安却不管自己那话的后果，径直起身出去了。

       李邈瞧了瞧呆在床上的萧梨，起身跟出，一直出了院子，待四下无人，才紧跟上几步，问：“杨大人将未坐实的案情告诉萧梨，是何意啊？”

       但凡出门，杨素安都把自己裹的只剩一双眼、一个鼻、一张嘴在外头，令人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他那双弯起来的柳叶眼上。

       “萧梨毕竟是萧楠的亲妹妹，她去搅这潭浑水，总比外人来搅要安全些。萧楠再怎么维护萧家，总不至于对自己亲妹妹下手吧。”

       李邈懂了。

       寒铁衣和凤白梅都想把萧家这潭水搅浑，由萧梨来做，确实比让李文昭去闹要好。

       钦差拍拍小腹，笑眯眯地说：“早饭还没吃呢，去驿馆蹭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