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爷子虽然没收私印，但到底还是不放心，作为对老鸮的惩罚，将响尾扣在萧府，让他跟着凤、寒二人，随时随地向他汇报进展。

       三人一路无话，回到驿馆天已微亮。

       杨素安与申猴等了一宿未眠，见人平安回来，皆松了一口气。

       见几人面色都疲倦，寒铁衣说：“先歇歇吧，有什么事，等养好精神再说。”

       众人依言，各自歇去。

       凤白梅亦回房中，倒头就睡，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已到中午，寒铁衣正在她房中桌旁坐着，翻看天机阁往来信件。

       她靠在床头，盯着他的背影看。

       寒二公子应也是才睡了起来，发未束，散在肩背上。身上穿的还是熟悉的蓝锦，袖口向上挽起，捏着信件的手指节分明。

       她能看到他的侧脸，长而密的睫毛很抢眼，令他那双桃花眼显得深情动人，少了轻佻。

       她忽的想起那一夜暖帐飘香，这人满眼意乱情迷，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杀萧桦、萧枫的人，知道你要去闯水牢，也知道水牢的布局……很可能是萧家的人。萧家的形势有点复杂，萧楠此人也不简单。”

       温润的声音将凤白梅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掀被起身，披了外袍，行到寒铁衣对面坐下。

       “老鸮知道我要去闯水牢，但不知道具体时间。拈花教和杨素安不会出卖我，那个人的时间掐的那么准，一定时刻盯着水牢……看守水牢的人，似乎是受萧楠的命令特意离开，就等着抓我一个现形。”

       “不会是萧楠。”寒铁衣道，“他要杀人早就杀了，放你进去，可能只是想警告你。”

       凤白梅倒了杯茶，润了润嗓，方眸色幽幽地说：“昨夜在那个惩戒堂里，我竟有一丝久违的惧意。”

       寒铁衣抬眼看她，有些吃惊，“惧意？”

       凤白梅沉吟着道：“当时，还有另外四个人在里面，我虽未看清他们的容颜，但他们坐在那里，一句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在我军中，都不可能做到这么严谨规矩。”

       “这便是我所担心的。”

       “萧家的管理是极其严格的，上到各家家主，下到店铺掌柜、伙计，都有一套细则，一旦触犯规矩，一概不留。”

       说到这里，寒铁衣微微感慨，“且，萧家一直致力于造福百姓，翠屏城这八河四十二桥就不用说了，但凡公共建筑，都有萧家一份力。还有像三年前蓉城洪涝这些天灾人祸，以及向西南白羽卫捐粮捐物……百年商号的名声，都是一桩桩实事堆砌出来的。”

       凤白梅笑了笑，“我总算明白萧老爷子为何如此看重名声了。”

       寒铁衣又叹说：“圣米恩斗米仇，坏人做好事叫浪子回头，而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从前的功绩便被抹的干干净净。萧家确实做了不少好事，我已答应老爷子，不公开调查赠灾银和机关弩的事。”

       凤白梅啜着茶，默了一会儿，才说：“二公子别忘了，我们面对的人是万俊和三百支机关弩，你肯息事宁人，他可未必。”

       “翠屏是万俊最后的藏身之所，他不敢轻易毁掉。如果他知晓我们是奔着三年前赠灾银的案子来的，与他要对付权府的目标一致，他兴许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也是。”凤白梅搁下杯子，“我有些饿了，先去找点吃的。”

       她起身，刚行两步，便被人把手臂拉住，耳边传来寒铁衣低哑的声音。

       “那日你说，让我好好想想，我不明白，你要我想什么？小白，你告诉我，我应该想什么？”

       凤白梅以为他是想清楚了，才拉着自己的，却原来，他连问题出在哪里都未明白？

       她觉得有些好笑，这些日子，她还想着，是否是她太过要强，过刚而易折！她还想着，若是能退一步，或许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她拂开胳膊上的手，转过身正对着他，满脸冷漠，“那夜你醉酒糊涂，没有好好看清楚……”

       她说着褪去外袍，解开黛衣一把拉下，只剩下束胸的抹带。

       那具身体被锻炼的没一丝多余的肉，刀剑伤、摩擦伤、拳脚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分布在她的心口、腹部、肩背、手臂，纵横交错，新旧交叠。

       寒铁衣看的双眼一红，抬手去抚，凤白梅却退后一步避开，傲然抬首，一脸桀骜。

       “古来三纲五常，夫为妻纲，我终究做不到以你为天，这桩婚事若不能退，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