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鸮拒绝了四夫人的盛情，只在靠近府门的地方择了一座独立的小院，院中一律不要下人，洒扫煮饭等事老鸮一手包圆。

       小院前头是一栋二层绣楼，带后院一溜厢房。凤白梅和响尾住楼上，老鸮一个主人到去住后头厢房。

       入夜，三人吃了饭，老鸮叮嘱二人早歇，说明日一早带他们去游浣花溪。

       二人赶了几天的路，倒也歇的早。

       至半夜，几声鸦啼将凤白梅从梦中惊醒，披衣开窗，果见一白衣蒙面的人立在飞檐上，默不作声地递上一个蜡丸。

       凤白梅收下蜡丸，到底还是问：“你们阁主这一向到哪处了？”

       那弟子答说：“进了义宾，要查丐帮郭长老遇伏一事，怕会耽搁两日。”

       “有劳了。”

       关了窗，凤白梅回屋掌了灯，将那蜡丸揉开，里头牛皮纸裹着小小一张丝绢。

       寒二公子写的一手行楷，直曲方圆收放有度，如行云流水一般。

       看着那一个个小巧潇洒的字，仿佛便见了蓝衣公子摇着折扇，从容圆滑，锋芒毕露时，亦叫人生三分敬畏。

       自二十三日凤府一别，二人便再未见面。

       她说要两个人都想一想，可这些日子，她却不敢去想。

       从那纸赐婚圣旨开始，寒铁衣对她一直千依百顺，无所不应。而她也习惯了他的顺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给自己带来的便利。

       一开始，只是天机阁身份、人手、消息的便利，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是习惯了把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发泄出来……

       她信任何曾惧如信自己，却从未想过在他面前哭。

       她依赖着嫂嫂，却不敢把那些阴沉晦暗的东西摆到她面前去。

       唯有同寒铁衣在一处，她是既放心，又轻松的……

       可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她忘不掉的国仇家恨。而寒铁衣，也有他卸不掉的责任和尊严……

       她不想等迈进那道门槛后，才发现两个人其实一直自欺欺人。她更不想，在一次次看似无伤大雅的分歧中，从夫妻同心走到同床异梦。她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陪他消磨，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承受得而复失的痛苦。

       既然早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悬崖，及时止步，才是最正确、最理智的选择。

       她胡乱想着，将那张标明了萧家关系的丝绢焚了，熄灯上床，任自己坠入那片温暖的梦乡。

       梦里，有个声音同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想：凤白梅，你竟也这么天真了吗？

       第二天一早，老鸮果真带着二人从另一个门出，去游浣花溪。

       浣花溪是打乌江分流出来的，不过两丈宽，沿河种了不少四季花卉，五颜六色地藏在绿丛里，被澄净透亮的河水一映，格外令人眼前一新。

       右边岸上还是萧府的地界，只见围墙飞檐。左岸则是一溜厢房，里头有吃酒的、吃茶的、吃饭的……或三五好友，或自斟独饮。

       老鸮一竿子撑到底，那乌篷船便平平稳稳地往前荡去，两岸景、人皆往后退去。

       响尾在篷子里吃着早点。

       凤白梅一身黛衣黑袍坐在船头，手里撕着苞米馒头往嘴里送，满目凝重。

       到目前为止，万俊的老窝在翠屏还只是一种猜测，天机阁和拈花教两边都未查到相关线索，最大的可能便是翠屏有人为他们遮掩。

       且此人在翠屏城中，可只手遮天。

       除了翠屏府尹和兵马司，萧家是翠屏最大的门户……她如今并无官职，又没有天机阁主在身边，官府那头行事不方便，且杨素安在蜀中，他……

       凤白梅正想着，船身一晃，半个馒头脱手，她忙俯身一捞，差点就栽到河里去。

       抬眼一看，对面也是一只乌篷船，船头规规矩矩坐着一人。

       “呀！凤将军，好巧啊。”

       钦差大人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棉袍，还罩着一件灰鼠毛大氅，拢着皮袖套，围着围脖，头上还带着遮耳大皮帽，浑身上下只露了眼、鼻、口在外。

       要不是那绵长缓慢的语气，和那规矩乖巧的坐姿，凤白梅几乎不敢认他。

       “杨大人，真的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