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小鸡炖蘑菇，放了各样豆子，几朵霸王花开在油汪汪的汤面上。

       一碟炝炒野菜，一盘红油烩猪杂，一盘辣白菜。

       几口汤下去，身上便暖和起来。

       菜过五味，寒铁衣方继续问：“那现今江湖上流传的昆仑宗重出江湖，又是怎么回事？”

       闻夫人盛了碗汤给凤白梅，耷着眼皮说：“当年偷袭你老师的是温有良，柴阙没去江南战场，我只废了上宗的人，下宗的人只吓唬了一下。现在江湖上那些冒出来的人，若非冒名顶替，多半是下宗的人。柴阙已死，他们受谁指使便不得而知了。”

       寒铁衣吃了口汤，又问：“老师可知道矿脉图的事？”

       闻煜闻言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夏开国皇帝用七张矿脉图，外震列国虎狼，内慑江湖乱局，唱的好一出空城计啊！”

       寒铁衣道：“这么说，这七张矿脉图是假的了？”

       老阁主摇头，“矿脉图真假不好说，但即便真有七座矿山，图纸也该被牢牢地拽在天下之主的手里。”

       寒铁衣虽也做此猜想，但仍是担心，便嬉皮笑脸地说：“老师，您再给学生指条明路，要查这矿脉图，该从何处下手？”

       老阁主看着他，却把话题转了，“我听闻，你今日去崇明殿了？”

       “是。”寒铁衣也没什么好瞒的。

       闻煜搁下筷子，叹说：“你可知道，天机阁虽有凌驾朝野之权，但却不在朝中论品，也无需跻身朝堂。”

       “手握利器，难免惹人侧目，亦恐天机阁这把刀，被有心之人夺去。”寒铁衣自是明白，他今日这一步迈出，日后定是麻烦不断。

       “但眼下江湖上用不着这柄利器，皇上与廉亲王之间算是正式宣战。皇上心里很清楚，天机阁这把刀放在朝堂上，比在江湖上更有用。”

       闻煜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黛衣女子，倒是没多说什么。

       不管当年真相如何，廉亲王都是幕后主谋之一，皇上要利用凤白梅和他斗，不斗出个结果来誓不罢休。

       寒铁衣选择这个时候入仕，是想挡在她前头，替她去和廉亲王斗！

       凤家女将是个聪明人，不用说的明白，她也懂得。

       若这夫妇两个同心，倒也是一桩好事。

       默了片刻，老阁主方重新拾起筷子，扒拉着米饭说：“你既要把重心放到朝堂，江湖上便要收拾干净了。矿脉图不论真假，只要浮到水面上，谁若是再争再抢，便是觊觎国器。”

       寒铁衣懂了他的意思，“可眼下我们所知，皇上手上有一张图，廉亲王手上有一张，剩下五张图连影都没瞧见。”

       闻煜笑说：“这便是你的事。若你连这区区流言也解决不好，趁早挂冠，带着她去归隐田野去，省得还要累我这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寒铁衣笑道：“老师说笑了，学生还等着给你养老送终呢。”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又略坐了坐，寒铁衣方带着凤白梅辞了出来。

       天昏昏沉沉的，从哀江吹过来的风比别处凉。

       凤白梅牵着马，慢了寒铁衣一步，抬眼瞧着那一袭灰蓝的背影，想着他背上那及骨的伤痕，想着二人初见时他的恣意潇洒……

       十三年前的落魂关公案，公道她要讨，但退路她也早已留好了。

       凤臻有墨冰护着，嫂嫂到底是武家长女，而她自己手中握着一万镇魂军，还有雁回山作靠山。

       而寒铁衣，为了她，一头扎进就这潭原本与他毫不相干的漩涡里，拉上全家人同她一起站到风口浪尖上！

       真到了不得已时，她可以轻松地退到雁回山去，他要怎么办？寒家要怎么办？

       她喜欢同他一处时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刻意去装去演，也因如此，也舍不得他再为自己出生入死。

       可她也清楚，他将她放在心上，一心也想要护着她。就如同当年嫂嫂护着她，如同老花千里支援落魂关一般……

       寒铁衣觉出她的沉默，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怎么了？”

       凤白梅盯着那张脸看了会儿，微微一笑，“下个月二十五日，确实是个好日子，适合办婚礼。”

       听这话，寒铁衣竟丝毫没觉惊讶。

       他知道，她拒婚，是经过千思万虑的，如今应嫁，亦是经过深思熟虑。

       “好。”他笑应说，“我定将婚礼诸事筹办的妥帖，不叫嫂嫂操半点心。”

       二人回城，寒铁衣先送了凤白梅回府，方自回去。

       凤白梅一回到院子，便见花雁回坐在院中凉亭里，说：“明日，我在朝花楼等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