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兰驿站出来，凤、寒二人并未上马，只信步在官道上走着，一青一红两匹骏马静静跟在后头。

       未到申时，日已落山，风吹道旁林动，落叶簌簌而下。

       “小白，你觉得詹台覆的话有几分可信？”官道上并无行人，寒铁衣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不好说。”凤白梅负手行于前，长眉紧锁，低语道：“当年江南之战，虽是宣威将军领导有方，但若非列罗国中生变，战争不会那么快结束。闻人汉跋弑兄夺位虽是流言，但大将军义达回国后确实被架空了实权，公良一族现今虽依附大王子，但日渐式微是不争的事实。”

       身为武将世家，一旦无战可打，便只有隐退和被抹除这两条路。

       公良一族想要重振门风，唯有重掌兵权。但桑行一心与大夏修好，他若继承王位，列罗与大夏之间再难开战。

       如此想来，公良义达转投主战的二王子闻人晗光，倒也说得通。

       她沉吟着继续道：“列罗国中，桑行掌吏政，晗光掌兵权，而闻人威海执掌刑狱。此番列罗来使，不管是战是和，对他都不是好事。他既不愿两国开战晗光掌权，把消息告诉我也无可厚非。但互市开通，便是桑行独大，他何不等义达动手之后，嫁祸桑行，再把义达和晗光勾结之事说出来，一箭双雕。”

       寒铁衣道：“十三年前的事受人瞩目，即便你与义达相见，也必定做诸多安排，义达计划能否行得通还未可知。闻人威海这么做，无非是想卖你一个人情，只要晗光不掌兵权，便只剩下他和桑行两个国内文斗，没那么提心吊胆。”

       凤白梅一笑，“战场杀人见血刀刀入肉，可官场却是杀人诛心，不分老弱。”

       “先回天机阁吧，计议一下如何破这一局。”

       二人回到天机阁时，已是人定时分。

       墨副阁主仍旧坐在窗边，茶水间还有一人在等着。

       陆子柒不像李文昭那么咋呼，捧着自己小本子，寻个角落就能坐一天。

       但她这么无声无息地跟着，更叫寒铁衣心里发麻。

       他晓之以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如此跟着，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陆子柒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你我还有师徒之名，凤将军也不曾在意。”

       二公子动之以情，“师父大人，你也知道最近江湖上很乱，你徒弟这里忙成一团，你这个当师父的不能体谅一下吗？”

       陆子柒道：“你忙你的，我不打扰，更不会泄密。”

       寒铁衣没得办法了，“小白，你来说说她。”

       凤白梅和陆子柒对视片刻。

       “说到底，老花只是一名天机阁弟子，以陆姑娘的身份，身边应该不缺为你出生入死之辈，何以如此放不下他呢？”

       陆盟主难得关掉脑洞，正经一回。

       “我知道，他同寒阁主之间并非那样关系，也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天机阁弟子。但他却肯陪着我瞎胡闹，在这世上，也就只有我父兄如此了。”

       “小花这人吧，挺孤僻的，把他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扔，一眼瞧见的便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一大群小孩子一起玩，他永远是旁边那个抱臂观望的人，摆出一脸不屑的神情，但心里其实很渴望他们带着自己玩。”

       寒铁衣坐在副阁主对面翻看文档，闻言忍不住道：“你可能对他有什么误解。”

       凤白梅也道：“他不愿同那些孩子玩，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真的不屑，二是真的懒。”

       陆子柒皱皱眉，“你们说的，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小花吗？”

       当然不是！

       凤白梅和寒铁衣说的，是武林第一魔教——拈花教的教主花雁回，拖着那一身骚气的绛紫衣衫，披头散发，永远半死不活的调调。

       而陆子柒认识的是天机阁弟子花辞，穿着利落的短打，头发尽数挽起，说话也从不拿腔作势。

       一个是懒到装都不想装的人。

       一个则是从头到脚都装的人。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