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的凌晨，淅淅沥沥地落了雨，到后半夜，更是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因在怀阳侯府只是借住，李邈仅挑了西南角一处偏院整理出来，也没安排外人，平素院中只他同带来的十三名护卫在，显得格外清静。

       被雷惊醒后，李邈再无睡意，推开侧窗瞧着院后那片苦竹林，双眉紧锁。

       风雨极大，整片苦竹林被吹的犹如虎啸，偶然劈下一道闪电，天地间立刻惨白如昼，转瞬即逝。

       如此恶劣的天气，实在不适合行动！

       他如此想着，微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邈连忙开门，低声急问：“拿到了吗？”

       门外是个中年男人，穿夜行衣，浑身湿透，手臂上还受了伤。

       “他们被发现了，无一活口，但尸首落到了兵马司手中。”

       李邈眸中露出一抹痛惜，但转瞬即逝，“发生命案，兵马司一般会上报洛阳府，但此事关系重大，洛阳府不敢擅断，多半要上达天听，后续的事不是问题。”

       男人应声，又问：“任务还继续吗？”

       “再等等吧，现在公主府定然全面戒备，再想潜进去难如登天，告诉下头的人，这些日子小心些，不要出门。”

       至天明，转小雨，乌云虎视眈眈地聚在天边。

       李邈一夜无眠，如常地换上官袍去上朝，马车刚出摇光坊便被拦了。

       拦车的人是洛阳府捕头游子吟，“郡王爷，公主府出大事了。”

       二人到公主府时，杨标新已经赶到，五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廊下，小仵作正在进行尸检。

       府尹大人过来见了礼，袖着手立在廊下，望着蒙蒙细雨，神色幽幽地问：“王爷觉得，会是谁有如此胆色？”

       李邈刮了刮鼻头，苦着一张脸说：“小王久不在都，对都中的事不大了解，杨大人认为是谁呢？”

       老大人转头觑着他。

       郡王爷是回都不久，但终日与寒铁衣之流混在一处，又协办了几桩大案，说对都中形势不了解实在太谦虚了。

       他换了个问法，“依王爷之见，此番是杀人灭口，还是寻仇泄恨？”

       想要义达死的人很多，但有能力与胆量出手的，不过二人。杀人灭口是廉亲王，寻仇泄恨是凤白梅。

       但杨大人肯定想不到，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入室行窃。

       郡王爷神在在地道：“兴许，是入室行窃呢？”

       杨标新看郡王爷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郡王爷眼里是三岁小孩吗？

       洛阳府仵作关涯因刘娥一案隐藏证据获刑，推荐了自家一个远房亲戚关芍来接替差事。

       小姑娘不到二十，生的白白嫩嫩，穿着一身米白短打，头发藏进帽子里，整个人倒是利落的很。看她摸尸体跟女儿家摸绣花针似的，很快便完成了初步检查。

       “五人俱是男性，年纪在三十至四十间，死因是事先藏在嘴里的烈性毒药，向来是江湖杀手或死士的手法。”

       杨标新又请示李邈，“王爷，尸体是带回洛阳府，还是提刑司？”

       使臣团被人行刺不是小事，不论提刑司还是洛阳府都无法单独查案，很可能又要来个三司会审。

       “先送去提刑司吧。”他看了眼那白白瘦瘦的小仵作，“让她跟去提刑司，继续完成尸检。”

       虽说尸体上不可能留下线索，但以防万一，这小姑娘瞧着年纪轻轻，经验有限，即便真有点什么线索留下，也不至于被发现。

       “本王先入宫回禀，看圣意如何。”

       圣意自然盛怒，勒令洛阳府、提刑司及大理寺三司会审，兵马司全权配合，一定要将幕后主使揪出来。

       幕后主使领了君王口谕，撑着青布伞，慢吞吞地踱步出宫，心情就似那近在咫尺的天空，一片愁云惨淡。

       自己查自己这种事，他还真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