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白珏道，“臣可以替公主递话进去，但见与不见，有皇上圣裁。”

       微顿，他又道：“眼下虽是晚秋，但天气仍热，公主暂去树荫下避避暑吧。”

       李文昭却将小腰板一挺，“他不见我，我就一直跪下去，反正都要嫁去列罗，我还不如跪死在这里。”

       白珏便不好再说什么，回身去传话。

       李泽正在明辉宫同皇后用午膳，听完白珏的回禀，面露愠色，“她也知道自己享天下养，自在了十六年，也是时候回馈天下臣民，只不过要她和亲便要死要活，对得起父皇的恩宠吗？”

       他说完，掀起眼皮打量白珏的反应。

       禁军统领躬身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垂首不语。

       皇后笑道：“公主虽顽劣，但并非不省事，皇上好言说与她，何苦兄妹两个闹得这样僵？

       李泽便让白珏将李文昭带到明辉宫来。

       李文昭被带到明辉宫时，帝后已经用过午膳，在隔间吃茶。

       “皇兄，我知道错了！”

       文昭公主上去就抱住兄长小腿，仰着小脸冲他讨好卖乖地笑，“我向你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乖乖待在宫里，绝不再给你惹麻烦。我也会努力学规矩，做到笑不露齿行不摇佩，保准循规蹈矩……”

       李泽垂眼看她，“你自己说，这样的话说过多少次了？”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文昭公主并其三指，对天发誓，“皇嫂作证，若我做不到，便……”

       李泽截住她的话，“立誓有用，你已不知被雷劈多少遭了。既然知道错了，就搬回宫来吧。”

       李文昭闻言直接蹦了起来，得意地朝门口的白珏一瞥，“我就说嘛，皇兄最疼我了。”

       君王抿了一口茶，接着话道：“要嫁为人妇了，你也该好好学学规矩，免得让列罗笑话我大夏妄称礼仪之邦。”

       他这话，好似晴天一道霹雳，将李文昭从飘飘然的云端劈进了十八层地狱，铺天盖地的凉意席卷而来，裹挟着她脸上笑容寸寸凝固，最终消失不见。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玄衣常服的君王，”寒二说的是真的？你真要把我嫁到列罗去？“

       李泽严肃地看着她，“两国邦交，岂是儿戏？大夏皇室，只你一位公主，你不嫁，谁能嫁？”

       “我不嫁！就不嫁！”李文昭激动地坐在地上，浑身扭股糖似的扭摆着，“你打死我我也不嫁！”

       君王冷冷地道：“国书已定，你便是死，尸首也要就葬到列罗去。”

       文昭公主的泪珠子一下子从眼睑滑落，落在地上晕开成一朵深色小花。

       她爬过去，去拉李泽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哀求：“皇兄，我不嫁行不行啊？”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她却努力地挤出笑容，“哪怕你让我当奴为婢，哪怕让我去打战，只要还在大夏就行！

       “皇兄，我是华夏公主，岂有嫁给蛮人的道理？列罗杀了那么多华夏儿郎，你让我嫁过去，他们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吗？”

       她含泪带笑，声情并茂，说的帝后俱是心软不已。皇后生怕自己忍不住道出真相，退到外间去。

       李泽强迫自己冷起心肠。

       和亲是国事，纵然他下定决心不许嫁，届时拿到朝堂奏议，亦会有人给他施压迫嫁，不若让李文昭自己去闹，纵使损点名声，也还能留在他身边。

       再者，借此机会，或许能许她一桩好姻缘。

       “此事已定，无可转圜。白珏，送她回凤府，告诉凤白梅，她若出岔子，凤家上下皆要受罚。”

       白珏应声，进内请道：“殿下，走吧。”

       李文昭仰着小脸，看着她的皇兄，眉有霸气，眸有阴霾。从前皇兄也总是生气，表面上怒不可遏，但眼神还是温暖的。

       而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只看到了一片冰川。

       她想，她的梦终究是要醒了，那场家和万事兴的梦，那场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梦，被那双眼里寒芒划的稀碎，散在晚秋的风中。

       那风里，还有秋菊余香，却已有了秋末的瑟瑟凉意。

       她缓缓地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大夏境内！皇兄真要许嫁，那就连同我的婚事丧事一块办吧。”

       她说完便转身出门。

       皇后在外听得清楚，再看她那一脸前所未见的决绝，不由心惊，进内劝道：“皇上，公主性子向来倔强，如此相逼，只怕她但真会做出傻事。”

       李泽也被小妹的话震住了，只瞧了眼白珏，忧上眉间，“朕也是无奈之举，两国和亲，是利万民的好事，她也到了适嫁之龄，也没有定亲，除非列罗主动退婚，否则，她说什么也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