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咧！卖报咧！陆连奎给黄金荣下跪咧！”

       卖报的小童背着一袋子报纸，满街的大声吆喝，卖出去几份之后，忽然就看到两个男人满脸凶恶的朝他冲了过来，那小童扭头就跑。

       虽然男人的速度更快，更猛，但到底不如这小童对当地的地形熟悉，再加上体型小，穿街走巷，爬墙钻狗洞的，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娘的！别让老子再碰见你！啐！”

       他们转过身，便见一个长袍儒衫的书生正站在路边看报纸，劈手夺过来就撕了个粉碎。

       “操了！谁敢再在公共租界看这份报纸，老子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说着他们便抬手把那个书生暴揍了一顿，这才气哄哄的离开。

       旁边茶楼里几个看客抻直了脖子看了会儿热闹，眼见人走远了，这才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怎么了这是，大白天的他们又发什么疯呢？”

       “嘿，你还不知道呢，听说是陆连奎的手下朱勇给黄金荣的手下下跪，上报纸啦。”

       “啊？真的假的？呦，啧啧，都说黄金荣陆连奎在上海是王不见王，这么说，黄金荣还压了陆连奎一头？”

       茶馆老板听到这话，连忙敲敲桌子，提醒他们道：“都闭嘴啊，谁都不准在我的茶馆里提那两个名字！你们不想活了，我还想做生意呐。”

       茶馆后门处，卖报的小童咕噜噜从狗洞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溜烟儿的又来到了大街上嚷嚷起来。

       “卖报咧！卖报咧！陆连奎给黄金荣下跪咧！”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小童总算把背包里的报纸都卖了出去，他也被追赶了一上午，早就累的筋疲力尽，肩膀上还挨了一棍子。

       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高高兴兴的跑进一条巷子，砰砰拍响了门。

       沈梦生打开门，让小童走了进来。

       “我报纸都卖完了！可以给钱了吗？”

       他伸出手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沈梦生。

       沈梦生从裤兜里拿出来两百块钱放到了他的手上。

       小童震惊不已：“这么多！我们不是说好的给五十吗？”

       沈梦生笑了笑：“我看到你挨打了，剩下的就当你的跑腿钱了。这阵子你还是不要在公共租界待着了，小心他们报复你。没事就去十六铺，到春生饭馆附近做事，我可以帮你安排。”

       “谢谢你。”

       今天这个人找上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就是单纯的做个生意，没想到这人出手这么大方，还是个大好人。

       不过他还是笑着摆摆手道：“不过不用啦，他们抓不着我的！”

       说着，他抬手抹了把鼻涕。

       “我走啦！以后有活儿就去南门口找我就行了，我一般早晨7点到9点在那！”

       沈梦生看着小童穿着草鞋啪嗒啪嗒走远的身影，不禁一笑。

       这年头，连七八岁的小孩都得出来干活养活自己了。

       他走到街头，随便往一个地方一站，都能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陆连奎和黄金荣那事儿的声音。

       可以说，这一次陆连奎是吃了个大闷亏。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作何心情。

       砰！

       轰！

       哐啷…

       巡捕房里，几个巡警胆战心惊的站在楼梯上，听着总督办公室里嘁里哐啷的声音，吓的是浑身哆嗦。

       他们都知道陆连奎是在气什么，可谁都不敢进去劝。

       不一会儿，朱勇来了。

       走到楼梯上，眼看着几个巡警没发现他，还挡在他的面前，没好气的一脚踹了过去。

       “哎呦！”

       几个巡警当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可他们一声都不敢吭，甚至连疼都只能忍着，不敢叫唤。

       这个时节，谁敢往枪口上撞？

       朱勇黑着脸进了总督办公室。

       半个小时之后，朱勇出来的时候，满头是血。

       巡警们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到，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装忙，直到朱勇离开，他们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偷偷的直笑。

       平时都是朱勇欺负他们，今天可算是等到他挨揍了！

       但很快，总督办公室的门开了，满身横肉的陆连奎几大步走下楼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便离开了总捕房。

       等他也走了，巡警们立即凑到了一起。

       “我去，吓死老子了，刚才老子连气都没敢喘！”

       “谁不是啊！哎，那报纸你们买了没？”

       “操，谁敢买，找死啊！不过，我看到有个修车行买了，走，咱们瞧瞧去？”

       几个巡警幸灾乐祸的，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与公共租界隔街相望的法租界，此时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大街上，大报童小报童齐声吆喝，陆连奎给黄金荣下跪的声音，充斥着大街小巷，在有心人没心人的引领下，比喊大喇叭还响亮。

       “荣叔，您看挂这合适吗？这照片上的人是我，把我的照片挂在您的办公室，这、我当不起啊。”

       黄振亿拿着用相框裱好的照片，笑的是又高兴，又有些心虚。

       黄金荣呵呵笑道：“没关系，挂起来吧。那上面不但有你，还有朱勇。这没什么合适不合适，能让我高兴，就最合适。”

       “好咧！”

       听到他这么说，黄振亿当即也不再墨迹，痛痛快快的把相框挂到了墙上，旁边，还挂着一个更大的相框，里面贴着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报道，硕大的“陆连奎给黄金荣下跪”的字样，异常的显眼。

       黄金荣怎么看怎么满意，和陆连奎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总算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

       而且，还不费一兵一卒。

       “老黄，这次的事情，你办的不错。”

       说着，他朝达子使了个眼色，达子立即翻出来一个皮箱，放到了桌子上。

       黄振亿呵呵笑着，走过去打开皮箱一看，里面装了满满一箱子钱，除此之外，还有三条黄鱼，而且还是大黄鱼！

       “这…荣叔，给您办事那就是应该的，这就不必了吧。”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知道，阿生在这里面出了不少力，你也别太小气，这样的手下，该奖的就奖，别寒了他们的心。”

       既然黄金荣都亲自开口了，黄振亿自然不敢怠慢，一口应下来，提着皮箱回去，左思右想，一会儿拿出来几沓子钱，一会又把钱放回去。

       最后，当沈梦生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拿出来了一条大黄鱼。

       “这个，你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