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向王虎和钱震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到外间去了。

       王彪也坐到潘梅的床上，关切地说道：“大哥，潘梅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和青莲怎能安心休息呢？潘梅对你真是情深意重，这样的女人少见！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是痛死也不能让潘梅复活啊！大哥为了潘梅，你可要节哀啊！”

       “哥，你现在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还能安心吗？潘梅是个痴情的女人，我也早把她当成大嫂看了。既然这样，我们就风风光光地把她葬了，我想这对她也许是个安慰。人死了，无法复生，大哥要做的是怎样办理她的后事吧！”青莲难过地说道。

       白羽痛心如割，哽咽着：“我这辈子亏欠她太多了，明知道她是那样的爱我，可我就是没有勇气接受她，一直到死，她都是怀着遗憾的，你们说我还算得上男人吗？我真的好悔好痛啊！”

       “哥，你的心情潘梅会理解的！她也不会怨你的！”青莲和王彪说道。

       白羽说道：“她是个善解人意地女人，始终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怨言，可我竟然因为她的善良和痴情，而对她无动于衷，就算她现在能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你要是因为她气出病来，潘梅死了也不会安心的！”王彪劝道。

       白羽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这样，我们怎能放心离开了！”青莲秀眉蹙起十分痛惜地说道。

       王彪说道：“哥，今夜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吧！我担心他们杀了潘梅，是不是也会对你不利啊！”

       “我不怕死，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呢！”白羽面色骤变，怒目切齿。

       青莲说道：“哥，你这样，我们能放心吗？不管你说什么，今晚我们也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你，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撒野！”

       “好吧，你们要是不走，咱们就在这里坐守到天明吧！”白羽无奈说道，“我也好把潘梅的遗物整理整理！”

       “哥，潘梅有没有别的家人啊？”青莲问道。

       “潘梅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在襁褓中就被一个孤独的老奶奶养育成人的，后来在她上商校二年级的时候，老人下世了，她又成了孤儿。毕业后，有了工作，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惜丈夫因为应酬饮酒过量，遭遇车祸，给她留下了一个儿子。可是婆婆又把儿子强行从她身边要走了，还不许她母子见面。她把一腔爱都交付给我，我还那么冷血地无动于衷，视若草芥，在她的心中，也许死就是最好的解脱吧！”白羽说着话，泪眼蒙蒙，直呆呆地望着潘梅的脸，悔恨莫及。

       “真是个不幸的女人，可是她活得很坚强！”王彪发自内心地说道。

       白羽望着青莲和王彪，说道：“你们到外面坐吧，我想把她的东西整理一下！”

       “嗯，哥，需要帮忙尽管说！”青莲知道白羽不想让他们在这房里呆得太久了，毕竟这里还躺着个死人。

       王彪和青莲走了出去，到外间和王虎和钱震小声地交谈起来。

       潘梅的卧室，这里面东西并不多，正中间靠墙是一个席梦思，，床头边摆放着两张床头柜，席梦思的右边是一个三节组合的壁柜，左边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些化妆品。整个卧室内家具的颜色和墙壁的颜色一样，呈现着暗红色，显得很温暖。但是此时房屋的主人已经作古，一股悲怆的气息弥漫在其中，让人增添了无尽的伤感。

       白羽一件一件地整理着潘梅的遗物，潘梅虽然爱美，平时总爱把自己打扮得时髦入时，花团锦簇，俨然一个贵妇人。但是她的衣服并不多，大概一年四节换洗的衣服不过二十多件，白羽把这些衣服，一件件地叠起来，折叠得有棱有角的，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上。

       当他整理床头柜内的东西时，让白羽吃惊的是里面的抽屉里放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和三封信件。

       本子里简直就是潘梅这几年来留下的诗集了。这里面的每一首诗都见证了这个女人的爱恨情仇。直觉告诉白羽，这里面的每首诗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换句说，潘梅抒情情诗都来源于这个女人对他的爱。爱之越切，痛之越深。那如蚁啮骨之痛，透过句句凄美的文字流淌出来，直接流到了白羽的心里。

       白羽轻轻吟诵着一首叫做《心情》的诗：不知道什么时间/我把你的微笑种在心田/那葳蕤的禾苗啊/在我的心中柔柔的招摇

       沐浴了春天/跋涉过夏天/走过了秋天/趟过了冬天/我收获的果实啊/在心灵的仓房中颗粒饱满

       数不清的季节/数不清的白天黑夜/寂寞的路上我无休止的踽踽独行/你那晶莹飘香的微笑/脉脉输送着力量和温暖

       也许没有甜蜜的呢喃/也许没有执手的泪眼/心灵的磁线把我和你紧紧相牵/你懂得我热热的眼神/你理解我花样的笑脸/爱的宣言交给时间盘点

       不要说亏欠/不要说遗恨/爱过就不后悔/虽不能海枯石烂/虽不能沧海桑田/理智的抉择会感动得心灵花开

       不知道什么时间/为了爱，我把心门打开

       当白羽读到了一首《死亡的宣言》的时，他再次无法抗拒地轻声呜咽起来：我真的死了/躺在寂寞奔腾的山谷草地和沙漠/天地搭建的灵棚静静默哀，欲哭无泪/骸骨枯瘦如柴/却依然默默飘香/朦胧的天的心屏上/正演绎着我的前世与今生/我是父母在田间踩出的笔直笔直的田垄/我是家乡的农妇诱惑孩子塞进嘴中的巨乳/我是混沌初开时/天下混沌的芸芸众生/我是坐在井中的青蛙/守望著黑夜和黎明/我的胸膛里早已山峰耸立/峭壁峥嵘/高加索悬崖上的黑鹰啊/把心脏也啄食干净吧/这个曾经呐喊的生命哦/这个曾经剧烈蠕动的生命哦/仿佛听到那来自天国的呐喊/那是喜马拉雅山苍鹰的鸣叫/那是黄河奔腾的怒吼/那是海啸惊天动地的笑声/这里静静地没有嘈杂/夜莺和苍蝇的嗡嗡声无法到达/那干枯尸骸的清香/变了成为一支晶莹锃亮的利剑/笔直刺向晨光微微的苍穹/也刺向一切甘愿涅槃的生命/那是雷鸣吗/那是电闪吗/狂风呼啸的宇宙/随着灵魂的演变而演变/没有了丧礼上的哭泣/没有了观礼的人群寂寞，寂寞，寂寞，旷古的寂寞/一首古老而震撼的歌/那死而不朽的心/必然要在地底下重生吗/我真的死了/我是寂寞的女儿吗“哥，你没事儿吧？”白羽的呜咽让坐在外间的青莲惴惴不安，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事儿，我只是伤心！别管我！”白羽豪不掩饰自己说道。

       青莲还是不放心地说道：“哥要是有事儿就喊我们啊！”

       白羽知道青莲的心情，说道：“没事儿，放心吧！哥是个大人，知道该怎么做！”

       青莲不在说话，室内是一片死寂，风吹窗棂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似伤心人在呜咽。

       白羽取过潘梅留下来的信件，三封信，一封是给闻瑞雅的，一封是给她儿子小强的，另一封则是留给他的。

       白羽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瓤来，展开开了，专注地看了起来。

       亲爱的羽：也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自从依兰死后，我总是提心吊胆的，觉得自己的大去之期不远了。因此我必须在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把心里话都告诉你。羽，你是我在世界最爱的男人，虽然你不敢接受我的爱！今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嫁给了。在临死之前，我有三个心愿希望你能满足我。第一，活着的时候没能见到我儿子小强一面，恳请你让我儿子在我的灵前给我磕个头，如果做不到，不要勉强；第二，活着的时候没有和你在一起，死了，我想你能在我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的字眼：白羽的妻子潘梅之墓！这只是我异想天开的想法，要是做不到，千万也别勉强自己；第三，这住房的产权属于我，我死后把它划归你的名下，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希望你不要嫌弃，不然我死不瞑目。万语千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羽，我爱你！”

       白羽仿佛看到了潘梅双含泪，痛心欲绝地书写着这封信的情景，他再次坐到潘梅跟前，看着潘梅似乎很平静的脸庞，喃喃说道：“梅儿，你嘱托我做到的事情，我必须做到，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无论如何，我也照顾好小强的，你放心吧！”

       第二天，闻瑞雅接到了白羽的电话，立马赶到潘梅的家里，照顾安排潘梅的后事，当她看到潘梅留给她的那封信时侯，简直是痛心不已，她喃喃道：“梅儿，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好姐妹；今世姐妹情缘未了，来生我们还做好姐妹！”

       王彪、青莲和闻瑞亚商议，鉴于白羽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们想让潘梅尽快入土为安。闻瑞亚有些迟疑，担心白羽不同意。

       “目前我大哥的处境堪忧，我们担心对方是不是会在此对他出手！潘梅的死几乎让他精神崩溃，从昨夜到现在他始终在哭在落泪，就像个孩子，看着让人心碎。我们想还是你劝劝他，或许他会同意的！”

       闻瑞亚也有这样的担心，便答应了青莲的要求。

       当闻瑞亚开始和白羽说的时候，白羽不同意，他说他想多陪陪潘梅，多看她几眼，说着就泪流满面了。

       闻瑞亚心酸难忍，但她硬是没让眼泪留下来，轻声细语地说道：“老师，潘梅的死已是无法挽回的悲剧，难道你也要陪着她去吗？你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她和依兰的大仇未报，你还要去照顾她的儿子小强，你还有工作，还有亲人，你这样让大家都陪着你伤心，你是不是过于自私啊！再者说梅儿可不愿意看到你像个娘们似的柔弱无骨吧！”

       “瑞亚，你说的都对，我也明白，可我就是无法控制感情，一想到潘梅的好，我就会沉沦在这种无边无际的痛苦中，甚至我想用死来报答她对我的爱！”白羽泪眼泫然，像个无助的孩子。

       闻瑞亚看着白羽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她颤抖的心房，有种要揽他入怀的冲动。

       “我明白的，我的心何尝不是这样呢？为了活着的亲人，你要坚强，你必须坚强！坚强地站起来，面对所有的灾难和痛苦，去做她们没有做成的事儿！”闻瑞亚细声细语地劝道。

       “嗯，谢谢你，瑞亚！”白羽含泪点头。

       “我们最迟在明天就把梅儿安葬了吧！我们还需要过梅儿婆婆这一关，不然她是不会让小强来到梅儿的灵前的！”闻瑞亚说道。

       “嗯，我去求她，人心都是肉长的！”白羽伤感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她家！”

       闻瑞亚、青莲和王彪怕白羽因痛苦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该的事儿，便要求一起前去。白羽拗不过大家，也只好同意了。

       到了潘梅的婆婆家，他们到没有非过多的口舌，白羽答应把潘梅留下的房子在小强成人后转到他的名下，还立下了字句，婆婆很爽快地答应了白羽的要求。白羽本来也没有想要潘梅房产的意思，何况那是让他最伤心的地方，还是不见为好。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失去了也没啥可惜的，更何况他一向视钱财如粪土。

       潘梅出殡就定在了第二天上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