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回来的消息就像一颗原子弹扔到了光荣镇上，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而他疯的原因则是大家偷偷议论的热点。

       闻瑞亚因为工作忙，不得不回卫生院上班，照顾白羽的任务就自然落到了青莲和潘梅的肩上。

       白羽回来后，天始终也没有好心情，先是阴，大雾，后来就下起来小雨，淅淅沥沥的，四五天都没有停下来。

       林萍、刚嫂等人听到了白羽的消息后，踏着泥泞冒着风雨，前来探望。见到白羽的惨状，女人们都忍不住哽咽了。女人们把白羽屋内拾掇了许多遍，把的衣物全部清洗了一边，才罢休。

       下午大家要走时，林萍不愿意回去，她要留下来守着白羽。青莲基于她和潘梅在一起的尴尬，就劝她回家了。何况家中还有娟娟、紫电需要照顾，林萍踌躇再三，不得不忍痛割爱地走了。

       青莲回来几天，工公司的一大推事情需要她处理，没办法王彪只得电话征询她的意见。潘梅也极力让她回去，青莲只得回城了，她告诉潘梅，过两天她再回来，让她一切小心。

       青莲走后，潘梅一个人实在熬不住了，这天上午，大概是星期天，她不知不觉地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羽先是傻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嘴中呶唧着“观音娘娘”，后来他竟木偶似的走出了屋子，在学校院内游荡。天雨，除了雨声、风声，校园内静悄悄的，白羽东游西逛了半天，沿着东西水泥路走去，一直走出了大门，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白羽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头上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他走走，站站，东瞧西望，一遇到有人，就对着人家傻笑，嘴里呶唧着“观音娘娘”，不少人远远的避开了。他遇到店铺，就站到门口，傻傻地向内张望，“观音娘娘”说个不休。这时候店主人就会出来撵他，骂他是疯子。不少同情他的人会摇头叹息，任凭他站着。

       白羽就这样走走停停，有几次被街面上的石墩子或砖头绊得跌了跤，身上的穿得整整齐齐的棉衣上沾满了泥浆，两只手跌破了好几处，鲜血从白皙的皮肤上渗出来，融合着雨水，向地面上淌。

       “观音娘娘，观音娘娘——”他嗬嗬地笑着，呶唧着。不知道什么时间，身后跟着十来个孩子，还有几个大人，撑着伞，跟着，指点着，谈笑着。有时候白羽走着走着，竟回头傻呆地站着看他们，伸出肮脏的手指，指着他们，叫道：“观音娘娘——观音娘娘——”

       大人们就嘻嘻哈哈地叫道：“我们不是娘娘，是皇上！”接着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

       孩子们也来了兴致，跳起来，向着白羽喊道：“疯子——疯子——好玩——好玩……”

       有几个孩子，从地上拾起来丢弃的商品包装袋、小纸盒、小木棍和碎砖块，向他身上扔，有的砸在他的脸上，有几处砸得太狠了，白白的脸上被砸的地方，竟呈出鲜红的印记。

       白羽就像不知道疼没有痛感的木偶，对着袭击他的人，只是傻傻笑，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嘴里仍不忘记地说着“观音娘娘”。惹得人们哄然大笑，寒冷的街道上因此富有了暖意。

       街道两边的人都出来，站在门口，欣赏着孩子们的闹剧，不少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已经和杀猪的李四成了婚的玉兰同着男人从这里经过，看着白羽被欺，不顾男人的阻拦，忍不住上前说道：“你们这些孩子，欺负一个疯子，家长和老师是咋教你们的啊？啊？”

       孩子们见有人说话，都停住了，睁着眼睛，斜瞅着管闲事儿的玉兰。

       大人们不说话，异样的眼睛望望玉兰，看看李四，再瞧瞧白羽，悄悄地说笑了。玉兰明白他们的意思，休得粉脸通红。李四见玉兰难看，上前拉住她，硬把她拉走了。玉兰一步一回头，十分伤心地望着白羽，眼泪不知不觉地滑了出来。

       孩子们见玉兰走了，就故伎重演，把东西更加舍命地向白羽身上扔。也许白羽觉得这样没有了新意，或许骨子里感到这群人对他不怀好意吧，他扭头向着前方走去，嘴中始终不忘记“观音娘娘”。

       “疯子，好玩！”孩子们跟踪追击，笑着，喊着，扔着东西。

       “四海游龙综合娱乐城”富丽堂皇的招牌横匾悬挂在半空中，傲然盛气，俯视众生。门前，消遣的人们出出进进，十分热闹。但这些人大都是学生，也有不少社会青年。

       娱乐城的对面是一家小旅店，此时有几个外地行商的客人正站在门口，望着被人们追着戏弄的白羽，指指点点的，不住地交谈着什么。他们的脸上含着微笑，似乎这样的事儿是斯通见惯了的。有一个长相俏丽的女人，似乎看不惯了，刚向外面迈出一一只脚，就被身边的男人拽了回去。女人不满地向着男人发脾气，但她最终没有走出去。

       娱乐城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向着白羽张望。也许这里人多吧，白羽竟向着娱乐城的门口走过了，脸上的傻笑似乎要掉下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的鸭绒袄的拉链竟然开了，雪白的鹅绒保暖内衣露出来，已经被雨水和泥水浸湿了。

       “观音娘娘——”白羽站在娱乐城的门口，向着嘻嘻哈哈地人们说道。

       “白羽你还认得我吗？老子在光荣中学上学时，有一次在厕所里和别人打架，你竟然叫我老子来学校，我还被揍了一顿，没想到你个老小子也有今天啊！”一个梳着黄色发髻油里油气的奶油青年人恬不知耻地嘿嘿地大叫着。

       “观音娘娘……”

       “哎，别叫我观音娘娘，我是你爹！”黄毛狂笑着。“观音娘娘——”白羽不为所动，仍在叫。

       黄发青年并没有放过他，上前扯住他的鸭绒袄的前襟子，笑道：“快叫我爹！我是你爹，你忘了？”

       “观音娘娘——”白羽傻乎乎地咧嘴向着黄发青年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不是观音娘娘，我是你爹！快叫啊！”黄发青年止不住嘎嘎嘎地笑起来。

       一边的人嗷嗷的叫着，也都附和着嘻嘻呵呵地大笑开怀了。

       旁边一个黑脸亮眼脸上有无数个雀斑的青年人叫道：“黄毛，你敢不敢脱掉疯子的袄啊？”

       “谁不敢？”黄发青年黄毛反驳道，“雀斑，我要是把他的袄脱掉了，你咋说？”

       “敢就敢呗，你想让我咋办？”雀斑撇着嘴笑道。

       “今天老子的开销你全包了，我就敢！”黄毛挑逗似的盯着雀斑叫着阵，“咋样？”

       雀斑摸了摸口袋，有些怯阵了，斯斯黏黏了半天，笑道：“敢脱，今后老子听你的，咋样？”

       “真的？”黄毛追问道。

       “骗你是畜生养的！”雀斑咬着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旁边的年轻人知道他们两人互不相让，今日通过这件事儿解决了谁是老大的问题，不禁笑起来。

       “脱不脱？要是不敢，我干了！”雀斑斜着眼看着不肯动手的黄毛催促道。

       黄毛捋了捋额前的几根散乱的黄发，向着众人挽了挽袖子，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一抬手右手抓住白羽的鸭绒袄的左边的前襟子，一边说道：“老子给你脱袄了，你小子真是有福了！”一边毫不犹豫地扯着衣襟子向着身后猛地一拉，左边的衣服就被脱了下来，右边的半截袄还挂在胳膊上。黄毛右手陡然一抖，白羽的袄就落到了黄毛手中了。

       白羽不为所动，仍然咧着嘴笑着，嘴里不住地叫道：“观音娘娘……”

       黄毛傲气十足地把手中的鸭绒袄扬在空中，呼呼啦啦地抖动着，然后身体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右手松开了袄，这个袄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向着远处的街道上飞去，然后掉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裂开了大嘴，得意忘形地哈哈哈的笑起来。附近店铺里的人们都被这无所顾忌的笑声引了出来，津津有味地观赏着黄毛的表演。

       黄毛看着这么人看他，兴奋地向着雀斑一招手：“还不叫大哥，你小子想赖账？”

       雀斑扭捏着，站到黄毛跟前，低着头：“愿赌服输，大哥！”

       黄毛右手使劲地拍了拍雀斑的肩膀，龇着牙，嘿嘿笑道：“我是你大哥，今天的帐你买单吧！”说着黄毛向屋内走去，雀斑哭丧着脸，看着黄毛洋洋得意的样子，骂道：“老子还是着了他的道道了！”

       黄毛到了二楼，进入到一个房间，向着仰着脸躺在沙发里的孟刚低眉顺眼地说道：“孟哥，我敢确定白羽真的疯了！”接着黄毛把刚才门口的一幕描述给孟刚听。

       孟刚听后，闭目不语，沉吟了好久，突然说道：“让小马过来去！”

       黄毛走了，不一会小马跑着进来了。

       “什么事儿？孟哥！”小马一脸的谦卑，笑问道。

       孟刚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你去找两个脸生的可靠的兄弟把白羽弄到里面来，再试一试！”

       小马愣怔了一会，瞬间笑道：“孟哥瞧好吧，小弟一定做得天衣无缝，保质保量的！”

       “你办事儿，我放心！”孟刚呷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龙井，十分得意地说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