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和贾萌让同学们回到教室上课，其他老师也走了，贾萌向刘静说道：“我还有课，不能在这里啦！你先看着，等闻医生来，看她有什么办法？”

       刘静道了声谢，望着坐在床上胡言乱语的白羽，可怜同情涌上了心头。多好的一个教师啊，可惜被这伙人整成了神经病。只能怨你太较真了，“世人皆醉”，唯你独醒，可惜了，可惜了！刘静心中连连叹息！

       这会儿，白羽坐在床上显得十分安静，呆滞的目光盯着自己垂在床边的晃来晃去的双脚，就像个孩子，看到了让他十分有趣的事情，但是嘴中还在无意识地低语：“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白老师，你清醒了吗？”刘静站在他的面前，忍住悲伤低声问道。

       白羽不理他，只顾自地絮叨着那些被他嚼烂了的话。

       “白老师，我是刘静啊，你知道吗？”刘静差点要哭了。

       白羽这次抬起来头，傻呵呵地笑着，望着刘静，右手指着刘静的脸：“你是观音娘娘，是观音娘娘，来找我玩？来救我？”

       刘静向他走了一步，叫道：“白老师，我是刘静，不是观音娘娘！”

       “别动！我前边是万丈悬崖，我就要下去了，你别动，你也会下去的！”白羽一惊一乍地拦住了刘静，眼中茫然无边无际，如同混沌初开的盘古，突然显出异常惊喜的神情，“嗯，你是观音娘娘，掉下悬崖，也不死！”他好像有了重大发现，仰着头，嘿嘿地傻笑了一通。

       刘静真的无语了，她惝恍迷离地站在白羽的面前，心如刀割，这次的遭遇对这个正直的男人打击也太大了点啊！她无奈地静等着闻瑞亚的到来。

       闻瑞亚和潘梅终于来了！

       她们看着白羽浑浑噩噩懵懂无知的模样，虽久经人生的死别，但竟难以自持地哭出声来。她们甚至全完忽视了刘静的存在，冲到了白羽身边，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手，心神恍惚地失声叫道：“羽，你这是怎么啦？嗯！你说啊？”

       白羽望着她们挂着眼泪的明艳照眼的面孔，望着关切那弯水灵灵的如同明月那样可人的眼睛，竟然呵呵呵地傻笑着，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没有感动，只有傻笑。

       “羽，你这是怎么啦？这些天我总是提心吊胆了，就怕你会出事，你还真的出事儿啦……”潘梅使劲地摇晃着白羽，哽哽咽咽地哭着。

       白羽被她摇晃得东倒西歪的，几乎坐不稳了，可是他给予潘梅的依然是傻笑，嘴里喃喃：“观音娘娘来了！观音娘娘来了！”

       “梅儿，别哭了，我们得想想办法救救他啊！”闻瑞亚痛苦地劝着潘梅。

       “闻医生，白老师应该是疯了吧？”刘静看着感伤失常的潘梅，低声问闻瑞亚。

       闻瑞亚和潘梅这才意识到刘静的存在，她忙松开了攥住白羽的手，向着刘静：“刘老师，今天他怎么会这样呢？”

       “他应该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吧！”于是刘静把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调查组的调查结果和对这件事儿的处理意见告知了闻瑞亚，并把县教育局吴能局长和书记赵虎召开全校教师会议，并通报此事的情况告诉了她们。

       “他应该受到让他近乎绝望的足以让他致命的打击！不然，像他这样高傲倔强而坚强如铁的人，是不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的！”潘梅哽咽着痛苦莫名地说道。

       “会议结束后，教师走了，领导们都走了，只有白老师自己在会议室里哭哭啼啼的，他骂自己是瘟神，向领导脸上抹黑了，嘴里念念叨叨着屈原的句子，他已经失常了！”刘静忧郁地说道，“他喊贾萌老师是如来佛祖，喊我是观音娘娘……”

       刘静再也说不下去了，每句话中都流着泪。

       “白羽疯了，领导们知道吗？”闻瑞亚问道。

       “贾萌老师给高校长打过了电话！应该知道的！”刘静答道。

       “高校长什么态度？”闻瑞亚问道。

       “高校长让我们把白老师弄到屋内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给你打了手机！”刘静悲哀地望着闻瑞亚，“估计学校是不会过问这件事儿的，白老师的疯要是和调查结果有关，这样的结果估计是好多人做梦都愿意看到的结果吧！白老师毕竟是不少人的心头大患，因为他太正直，嫉恶如仇，不避强权……”

       “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人生的悲剧啦！”闻瑞亚感叹道，“我和潘梅劝了他多次，始终不改，以致有今天之祸啊！”

       “其实在我们学校，白老师的为人好多老师还是赞成的，只不过大家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而已，虽然对校长有意见，只能藏在心里啦！强权往往和地方恶势力相勾结，谁能不畏强权呢！明哲保身是大家坚守的原则！”刘静秀眉紧蹙，看着傻笑着的白羽，感叹不已，“就不如学校的经济问题吧，大家心中都有一本清账，高校长利用学校建设大肆敛财，出卖学校周边土地为开发商提供便利，从中谋取好处，再比如私设小金库，任性挥霍，不少人也能看出问题，但是学校的名账目上绝对没问题，难道他们没有私自账目吗？这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大家都不敢说，而独有白老师敢说出来，阻拦别人发财之路，人家能不恨他吗？我们根据白老师的过激的反应可知，这次举报绝对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说不定会因此得罪呢！”

       “今天教育局领导召开领导班子会议，宣布调查或处理结果，这个结果对他肯定是不利的！”闻瑞亚看了一眼白羽，“你啊，总是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你总是把自己扮演成为横空出世的英雄，嫉恶如仇，和假丑恶宣战，可惜这个时代不是需要英雄的时代，而是狗熊横行的乐园！如果你能醒过来，你千万不要再如此任性，低着头闭着眼做人，羽，你听懂了吗？——唉，我看你还是这样的好，以免在为此横遭灾祸，这样或许你能安安静静地无灾无痛地活到百年呢！这也许是你的福气啊！”

       “如果白老师真是不醒了，他可该怎么过啊？谁来照顾他呢？”刘静忧郁而苦心劳死地想着说道。

       “是啊，要是羽不醒了，我就照顾他后半生！”潘梅趴在白羽的身上，泪眼朦胧，揪心断肠地说道。

       闻瑞亚望着刘静，毫不避讳潘梅在旁边，说道：“其实玉兰、潘梅都喜欢羽，但是唯独潘梅爱得死去活来，潘梅是个可怜的女人，上学时就暗恋羽，后来无奈和一个拼命追求她的小伙子结婚了，后来丈夫死了，留下和儿子，儿子又被婆家强行带走，不许潘梅挨碰……现在潘梅的希望都寄托在羽的身上，一门心思都放在羽身上……”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伸手不自禁地擦着眼泪。

       刘静知道闻瑞亚也喜欢白羽，她没想到白羽和三个女人之间会有这样缠夹不清的让人愁肠百转的关系，她有些可怜地望着面前这两个痴情的女人，这两个勇于付出的女人，更为他们不可知的命运惋惜痛心不已。她安慰闻瑞亚说道：“白老师一定会好的，我们对他要有信心啊！好人会有好报的！”

       闻瑞亚感激地点着头，痛心地说道：“谢谢刘老师啊！恐怕整个光荣中学也只有你敢公开地帮助羽了！”

       “别这样说，我敬佩白老师的人品，何况我还和他带一班的课，帮助他也是应该的！”刘静凝愁而言，忧心于怀，“白老师总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吧，闻医生你看该怎么办好呢？”

       闻瑞亚凝重地望着依然傻笑的白羽：“我想把他送到县精神病院检查检查，再做定夺！”

       刘静不好说什么，闻瑞亚、潘梅和白羽的关系是她无法比拟的，她说道：“一切按照闻医生的想法做吧！你是医生，比我强百倍！目前也只能这样啦！”

       闻瑞亚打电话，叫来了卫生院的救护车。

       潘梅伤心过度，哪还有什么主意，一切只有听从闻瑞亚的安排了。

       闻瑞亚含着泪水说道：“羽，我们现在到县城治病，你要听话啊！”

       同来的医务人员和刘静听到闻瑞亚揪心的话，都陪着她垂泪了。

       闻瑞亚叫上潘梅，拉住他的手说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白羽望着闻瑞亚傻笑依然嘀咕着“观音娘娘”，但是倒显得十分听话，竟任凭闻瑞亚拉着他走上了救护车，没有丝毫的挣扎的迹象。

       一路上，潘梅呜呜地只是哭：“瑞亚，羽不会有事儿吧？”

       “哭什么啊？他只是受了刺激，说不定很快地就好起来的！”闻瑞亚伤心地责怪潘梅道。

       “羽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好啊！”潘梅还是哭。车上的人都感到心酸，女护士陪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