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讲到这里，停住了，看着白羽。

       虽然天光昏暗，但是赵明就坐在白羽的身边，因此白羽脸上愤怒的表情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此时的白羽面色阴沉的就像外边的天空一样，甚至要流下水来。他的双手紧紧地搅合在一起，就像他手中正抓住“光荣四虎”一样，他要把他们送到法庭上，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大雨正哗哗啦啦地下着，铺天盖地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天地万物，似乎要把尘世中的污垢统统洗刷干净似的。狂风似乎比白羽来的时候更大了，树木在风的肆虐下袭击下，发出惨烈的哀号，隐隐夹杂着断掉的树枝咔咔吧吧的声音，刺人耳目。如海潮一样的风雨声嚣张地在辽阔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展示着它们无所不能的威力。

       奶奶和爷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也没有问他，怕打断了他的思考。

       “后来呢？赵明！”白羽从深思中回过神来问道。不过从他低沉生涩的话中，可以知道他心里是多么激动。

       赵明看着奶奶，奶奶替他说道：“自那晚后，第二天明回来跟我要钱，说他的钱丢了，还告诉我们说学校要收试卷钱，我一次给了他五十多元。这五十多元钱当天晚上就被‘光荣四虎’抢走了。那晚上和明同寝室的四个孩子也都被他们抢走了三十元或四十元。这五个可怜的孩子还以为给了四虎钱后，四虎就能够放过他们，可是这挨千刀的四虎要这五个孩子每两天就得给他们钱，说是买啥平安，叫啥保护费，要是不给就天天来寝室内打他们。这五个学生再也不敢住寝室里，自此以后每天还不到放晚学，他们就偷偷地回家了。明不住寝室了，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是因为啥，我们骂他逃学，想把他赶回学校，明才哭着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当时我们要到学校找老师弄明白。明告诉我们，他的班主任高老师因为被别的老师打伤了，不能上班，现在课都是学校安排别的老师上的。我们想找校长问问，可是明死活不让我们去，他告诉我们要是家长找学校或者朱老师，他们就绝不会放过明和那四个同学，明说要是我们找学校，他就离家出走！老头子上镇上找熟悉的人打听了李元和的情况，别人告诉老头子，没事最好别招惹他，李元和在这个镇上就是个护短的老虎，你要说他儿子不好，他非跟你拼命不可。听说李元和的儿子李彪和那三个狗不吃的孩子，经常在镇上闲逛，欺负那些他们看着不顺眼的人，大家好像对他们几个都很害怕。还听说他们家里都有钱，还有势力，就是出了事儿找他们，也没有用。一来我们也怕事儿，明知道和他们弄不赢也就忍住算了。高老师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学校对他们这号人也不管管啊？难道派出所也不过问吗？”

       白羽知道赵明被光荣四虎勒索抢劫的时间正是他被王真和朱紫英打伤没法上班的时间，说起来自己作为班主任没有深入班级，没有及时发现学生的异常变化，没有管理好班级，致使几个学生受到伤害，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他非常内疚和惭愧。他十分痛心地说道：“这都怪我没把班级管理好，才让赵明和几个好孩子受到光荣四虎的欺负和勒索，如果你们有什么火气就向着我出吧！我向你们郑重地保证，回到学校后我立即把这件事儿向学校反映，争取把这件事儿处理好！”

       “高老师，我们知道你是个好老师，你不像那些老师一样，光想着学生腰包里的钱害学生。可是那四个狗不吃的孩子能够在学校寝室内抢劫，还不是学校的纵容和家长不闻不问闹得吗？要是学校能及时发现和处理，也不至于弄到那样的地步了；要是他们做了坏事儿家长能管教他们，他们也不敢这样大胆吧！你想想，上次你为学生主持公道被家长打伤住院，学校连个公道话都不敢说，他们还敢过问‘光荣四虎’的事情吗？学校的做法不是明摆着袒护他们吗？上次他们的家长连你这个老师都敢打，这四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啊？”奶奶说话直截了当，切中要害。

       “老人家你说得都对！可是我们总不能因为这就让这么大一点的孩子窝在家里吧，我们当家长的要是不让孩子上学，将来他能有什么出路啊！”白羽真诚地看着两位老人和赵明，自从奶奶回来后，爷爷大部分时间总是低着头，滋滋的吸着旱烟袋，很少说话；奶奶则显得很激动，愁眉不展地望着赵明；赵明则显得情绪不宁，很紧张，很忧虑。

       “赵明，你有什么想法，和老师说说！”白羽看着赵明，很恳切地问道。

       “老师，我想上学，我想咱们班的同学和老师，可是我怕啊！你知道吗？马良、董凌、李翱和林民因为怕‘光荣四虎’再次勒索没住寝室，马良和董凌在校园内的操场上被四虎逮住了，四虎把俩个狠狠地打了一顿，打过了还不让他俩声张，他俩只是暗中告诉我让我小心些。说‘光荣四虎’让他俩转告我和马良、李翱、林民，要是不给钱，他们就饶不过我们？高老师你知道星期六那天下午放学，当他们闯进了咱们班教室时，我吓得半死，我害怕他们打我，我就瞅个机会想跑出去，可是还是被他们给拦住了，他们就把我打了一顿，还拿匕首要捅我。幸好当时他们只是威胁我们不要对人说出他们干坏事的事情，我也算逃过了他们要钱这一劫，高老师你说我还能上学吗？我真的好怕他们啊！”赵明讲述着这些经历的时候，脸上犹自布满了惊慌之色，眼中尽是惶恐不安。

       赵明的经历，不要说他还是个孩子，白羽自己光听着也感到寒气透骨，心惊胆战。白羽不由得拍着赵明的肩膀说道：“赵明，你受苦了！高老师应该付这个责任！我想这次四虎的父亲在法庭上输了，黄虎赵能耐的父亲和黑虎王志的父亲都被判了两年，对四虎也许是个教训和震撼，他们的行为也应该会有所收敛啦！这样你到学校后，有什么时候你就及时告诉老师，不管怎样老师也会保护同学生的安全的，你看行不行啊？”

       赵明无法作出决定，他举棋不定；他看了看爷爷和奶奶，是那样的局促而犹豫。他就像一只被惊吓的小鸟，明明知道自己有个赖以生存的窝，可就是不敢回到窝中栖息。

       赵明踌躇了好久，在白羽的期待中还是没有答复，俩老人说道：“高老师，明还是害怕啊！其实我们也担心这孩子回到学校会受到伤害！听赵明说和他一起不上的还有个叫孟家的，其实不仅他俩不愿以上了，其他几个恐怕也不愿意上了。估计至今这些孩子的家长还不知道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儿呢？要是知道了，就算不敢找学校和老师的事儿，为了孩子不受害，也会不让孩子上学了！”

       “老人家，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让赵明上学，晚上我在寝室内陪他们，我估计‘光荣四虎’再厉害也不敢对我这个老师下毒手吧！只要我安全了，你们的孩子就安全，我用我的性命来担保，行不行？另外我会协同学校向有关机关反映‘光荣四虎’的问题，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白羽发自肺腑地说道。

       “奶奶，爷爷，你们就同意我上学吧！高老师真的是个好老师！”赵明听到白羽的话，立刻流着泪向俩老人说道。

       爷爷满脸的惊讶和欢喜，他的感情都表现在脸上了，奶奶声音哽咽了，絮絮地说道：“高老师，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咋能不明白你对明的心呢！就听你的吧，让明跟你回学校上学！”

       白羽欢喜地笑道：“好，好！”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哽咽地实在无法再说下去。

       “高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爷爷欲言又止，他看了看老婆子，似在征求她的意思。

       “说吧，高老师这样待咱们，咱们要是不说出来，还有点良心吗？”奶奶有些不满爷爷的态度，立马回应他。

       老人没有说话，满脸的歉意：“高老师，我们对不起你啊！”

       白羽惊讶地望着老人，不知道这个看似窝囊的老人什么意思，忙说道：“老人家，怎么啦？”

       老人家再看了看老婆子，老婆子向他点了点头，终于说道：“在你被打后，一天晚上，有两个人突然来到我家，对我们说要是有人问起殴打学生的事情，可以回答有，也可以回答不清楚，但不能乱答，要是乱答，恐怕对你们或对孩子不利啊！都怪我们太胆小怕事了，结果公安来的时候，我们就按照他们吩咐的回答了，我们不知道这对你有啥牵连。高老师，你可别怪我们啊，我们也是被逼的！”

       白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学生家长都不敢说出实话，看来光荣四虎的家庭为了对付他还真的做了不少工作，可谓是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了。白羽岂能埋怨学生的家长呢？于是他笑着说道：“我怎么能够怨你们呢！他们为了对付我真的做了不少手脚，可最后还是没有逃脱法律的惩处！他们本来想通过吓唬学生家长，把事情的原因归罪在我身上，好摆脱殴打教师的责任，结果他们下手太重了，把我打成重伤，已经触犯了法律。但是他们也不算白忙活，因为我有可能因为殴打学生会受到教育局的纪律处！”

       “高老师，你真的不怨我们啊？”奶奶感激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怨你们？”白羽和蔼地笑着说道。

       “高老师真是个好人啊！”两位老人同时感叹道。

       白羽要走了，赵明的爷爷奶奶千恩万谢地把白羽送出了老远，才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