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他这个教导主任对学校常规管理负有失察之责，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已经是手下留情啦！”高校长阴冷地笑了几声说道。

       高副校长不再言语，校长的话里隐含的东西他不是听不出来，他还是不自讨没趣的好。高副校长走了，他是找白羽传达任务去了。

       高校长冷冷地看着低着头的王真，不着感情地说道：“王老师，你可以走了！等调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在说吧！”说罢，高校长也走出了会议室，只剩下呆呆发愣的王真，槁木死灰，患得患失，好久没有离去。

       高副校长在教导处里直接找到了白羽，把校长的意思转告给他。白羽听后就是一阵愕然，他没有想到，一向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碰的高校长竟然让他参与调查王真罚款的事情，他不知道高校长到底安的什么心。

       其实在这所学校学校，班主任管理班级罚款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作为校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儿，再说在这所学校，还有什么事儿能够瞒着这群校长呢？这还有调查的必要的。可以说差不多的班级班主任清一色地管理办法就是罚款。学生违反纪律罚款，学生不好好学习罚款，学生成绩下降罚款，反正只要学生表现和班主任的辙，就要罚款，有的学生一学期能被罚七八百元。学生被老师罚了款，回到也不敢说，只能偷偷想办法凑齐罚款了事，一次各种弄钱的方法都有。

       据白羽班里的学生告诉他，王真罚款真的是手腕很重，有的学生从开学到现在也被罚款不下三四百元的。近八九十人的班级，没有被罚款的就像国宝大熊猫那样的稀少。白羽想，难道初二一班的柳震和刘冰坤是被王真罚款吓跑的吗？不然柳震怎么会留下那样一个用词见血字条呢？白羽心里这样想，但是他却不敢说出来。既然高校长安排他参与这个毫无意义的调查，就只能装模做样的应付一番了。

       白羽当着这么长时间的假教导处主任也不是白当的，残酷的现实让他也知道了变通。于是他拿出一副很真诚很虚心的面孔，问高副校长：“高校长，我们怎么做？”

       高副校长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白主任啊，我看我们从初二一班抽几位学生到你这教导处问一问，怎么样？”

       “好啊！我没有经验，一切全凭高校长做主吧！”白羽一副受教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听话的小学生。白羽对他这样的表现也大为惊讶，他在心里把自己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高校长站起来，笑道：“白主任，你到初二一班喊十来个学生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白羽笑着说道：“好的！”

       不久白羽就从初二一班喊来了十多位学生，学生挨着站在面前，白羽看了高副校长一眼，高副校长向他笑了笑。然后高副校长向着学生，神情变得严肃了，他的脸冷得让人心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相信你们也知道了柳震和刘冰坤离家出走的事吧！——学校让我和白主任负责调查班里罚款的事情，学校相信你们都是诚实守信的好学生，你们也一定会把罚款的实际情况向学校反映的！谁先说？”

       学生们心里惴惴不安，叫苦不迭，眼中闪过犹疑和惊慌。真扫兴，学校竟然找到了他们，现在只得硬撑着过关了，于是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报告校长、主任，我们班里从来没有罚过款！”

       高副校长和白羽不由得诧异起来，难以置信地惊愕地看着面前这群脸上带着稚气和天真的孩子，高副校长声音异样地问道：“你们没有说瞎话吗？”

       “千真万确！我们怎么敢欺骗学校呢！”有几个学生再次声调一致地答道。

       “如果你们说了假话，是会受到学校的处罚的，明白吗？”高副校长笑着看着学生说道。

       “我们知道！”学生的回答又是这样惊人的相似。

       高副校长无奈地对学生说道：“你们先回班上课吧！”

       学生走了，高副校长望了望白羽，笑容可掬地说道：“白主任，你怎么看？”

       “我也说不清！难道这些学生没有说实话吗？”

       “也许，要不我们在初二一班搞个全面问卷调查，看看结果再说吧！”高副校长沉思半晌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吧！”白羽顺从地应道。

       于是白羽按照高副校长的要求很快地制出了一份问卷调查表，上面只有八个问题：1、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吗？2、你愿意说实话吗？3、你班里班主任罚款吗？4、一次罚款最多罚了多少？5、罚款最多的学生是谁？被罚了多少钱？6、老师罚款有什么用处？7、你赞成老师罚款吗？8、你对学校有和老师有什么要求或建议吗？

       高副校长和白羽带着调查问卷一同来到初二一班，高副校长向学生讲明了填写问卷的要求，白羽同时把问卷发到了每个学生的手中。

       等学生把问卷交齐后，回到了教导处。两个人急忙查看了所有的问卷，没有任何一个学生反映班级罚款的事情。

       白羽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呢？难道自己的学生说的都是讹传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于是他对高副校长说道：“高校长，你看……”

       “看来王老师真的没有罚款啊！这怎么可能呢？”高副校长感叹着说道。

       “要不我们就这样写个总结报告！”白羽试探着说道。

       “看来只好如此啦！那就有劳白主任的巨笔了！”高副校长呵呵地笑道。

       “客气了！我就写，一会就劳烦高校长交给高校长啦！”白羽客气地应道。

       白羽坐下来，着手写调查报告，高副校长坐在那里大腿翘到二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羽写文章，高副校长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晚上八点多钟，王真老师接到了高校长的打去的电话，高校长在电话里告诉王真，经过学校抽样和问卷调查，现在已经查明她在管理班级的过程中确实存在违规罚款的事情，而且罚款金额过大，据学生反映，这学期到现在柳震和刘冰坤两人被罚款都已经超过了四百元。而且柳震和刘冰坤为了应付老师的罚款，已经多次从家里偷钱了，他们离家出走全完是因为罚款给带来的心里恐慌和惊骇所致。

       高校长严肃地说道：“王老师，现在事实俱在，如果再抵赖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两个学生出走的事情已经引起教办室和教育局领导的高度的重视，上级也责成学校认真调查，严肃处理！学校正打算拟写报告，上交教办室和教育局，至于怎样处罚，还是等待上级的裁决吧！另外我们先要找回两位学生才能向家长交代啊，要是这两个学生有个什么意外，王老师你的前程就给断送了！……”

       “高校长你得帮帮我啊！……”王真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打断高校长的话说道。

       高校长有些冷酷地说道：“王老师，我不是不想帮你，关键是你的态度啊！好了，你好自为之，拜拜啦！”

       挂了电话，高校长面带冷笑仰躺在椅子上……

       王真就住光荣中学西北三里多地的赵营子，白羽回家恰好从旁边经过。

       她今年四十三岁，属于按照政策民师转正的教师。她心直口快性格懦弱，人处中年，皮肤微黑，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是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丰润和美丽。

       丈夫是个老实巴交只知道干活什么也不问的农民，常年在外，只有逢收种庄稼时，才能赶回来。夫妻两人育有一男一女，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专科毕业，在外面工作，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次。因此家中常年也只有王真一人。

       王真接过高校长的电话，吓得六神无主，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好半天也没有动弹一下。悔恨的泪水冲决了眼眶的防线顺着有些发福的脸颊呼呼叫地流淌。

       高校长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在凌迟着她的心。“王老师，现在事实俱在，如果再抵赖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两个学生出走的事情已经引起教办室和教育局领导的高度的重视，教办室和教育局也责成学校认真调查，严肃处理！学校正打算拟写报告，上交教办室和教育局，至于怎样处罚，还是等待上级的裁决吧！我们要找回两位学生才能向家长交代啊，要是这两个学生有个什么意外，我看王老师你的前程就给断送了！……”

       我怎么那样倒霉，其他的班主任罚得也不比我少，为什么独独我班的学生留言出走而其他班里的学生安然无恙。她恨那两个出走的学生，让她难堪，让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被人们语言攻击的靶子。她也怨高校长为什么不能为她着想？为什么不能帮她说说话，护着她？

       王真也怨自己，怎么这样糊涂，为了占便宜罚学生的钱，以至于把自己送到了难堪绝境。弄不好为了这点钱会葬送了前程，让家庭让子女蒙羞。如果真的葬送了工作，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王真仿佛看到了所有的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都在背后甚至当面骂她是个贪婪自私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没有一个人可怜她，同情她，学生和家长都把口水喷吐到她的身上，弄得她满脸吐沫横流，狼狈不堪。

       要是真的发展到那样的地步，她一定会想到死，一定会的！王真患得患失，痛苦不堪。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男人不在家，自己孤零零的，遇事儿也没有个能商量的人，现在怎么办？痛苦绝望的王真仿佛看到了黑暗中闪过一丝光明，而这份光明就是来自于高校长的那句话“王老师我不是不想帮你，关键是你的态度啊！”王真反复咀嚼着高校长的这句话，我的“态度”，我的什么“态度”，难道高校长是在暗示让我送礼求他吗？要是这样就好办了。她现在宁愿花尽自己罚学生的全部钱，甚至花尽家中所有的积蓄，只要高校长能够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不至于让自己在人前丢丑，甚至比这还要沉重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王真老师甚至想到了平时高校长人前人后对她开些不荤不素的笑话，这时高校长那双笑而未笑说不出什么表情的眼睛便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难道高校长心存不良想打自己的主意，要是那样她宁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想到这层，王真感到心里怪怪的，要是那样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吗？生命是可贵的，要是死了，家庭，丈夫，孩子……可什么都没了！

       可是事情毕竟没有发展到那样的地步？王真一时间举棋不定，踌躇再三，辗转再三，最后决定先豁出脸皮给高校长送礼。

       王真换了一件体面的长裙，把家中留用的一千多元钱全部揣进了口袋，急急忙忙地推出自行车，锁上门，匆匆忙忙地向镇上赶去。

       到了镇上一个最大的购物商场，王真来到了烟酒货架前，她知道高校长喜爱喝酒，整日被酒精麻醉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她掂量了好久，终于看中了一个标价近四百元一箱的白酒，狠了狠心，买了两箱，付钱的时候王真的心里不住地抽搐，近千元啊，自己从开学到现在所有的罚款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元，就花去三分之一啊，她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王真不舍地付了酒钱，拎着两箱白酒，无精打采地走出了商店。可是一出店门她就为难了。现在学校正在上课，总不能现在就这样给高校长送去吧，一旦遇到别的老师，高校长还敢收下礼品吗？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送到他的家里去，王真知道高校长的家在离这至少也有二十多里地的集镇上，骑自行车一个来回也需要二三个小时，到那里自己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王真左右为难，她痛苦地决定，给高校长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在什么地方相见呢？总不能在大街上把东西交到高校长的手中吧！从来没有给人家送过礼的王真真是头疼，她不得不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找到了一个不很碍眼比较偏僻的饭馆，到里面让老板给安排个僻静的房间，自己带着两箱酒走了进来。

       这里的生意不是很热闹，显得十分冷清。这种场合正和王真的心意。

       店老板看着神色慌张的王真，问道：“请问你想吃点什么？”

       王真接过店老板递给她的十分破旧的菜单，随意点了四个小菜，外带一瓶白酒。店老板出去准备了，王真掏出那个二手的十分破旧只能接打电话的手机拨通了高校长的电话。

       “哪位？”

       “高校长，我是王真！”王真听到了高校长温温柔柔的声音，十分激动，话不成调了。

       “王真？王老师吗？”高校长十分惊讶地问道。

       “嗯！高校长，我……”王真十分为难不知道下面该怎样说了。

       “王老师，什么事儿就明说吧！”

       “高校长我想……”

       “想什么？”

       “我想……”

       “想我吗？”高校长嘿嘿地笑起来。

       王真听到高校长调着颜色的话，差掉疯掉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请你出来说说……”

       “回头你把自己的情况写下来交到校长办公室，经领导班子研究后在决定给你处分吧！要是你班的那两个学生有什么意外，后果我也不好说啊！”高校长的话拿捏得十分稳妥。

       王真迟疑了一下，慌忙说道：“高校长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仔细地向你回报！”

       “王老师这个时候见面有些不妥吧！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有什么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