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白羽问道：“高校长，城镇职工医疗保险，与学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任务强加到学生的身上？再说了，现在农村也在实行农村医疗保险，而孩子也在保险之列，学生不就等于入了两份医疗保险，这样做是不是叫劳民伤财呢？再说有这个必要吗？”

       “是啊，是啊！白主任说的对！把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强加摊派在孩子的身上，不是等于上级政府从学生口袋里掏钱吗？”有班主任附和地说道。

       “简直是强盗行为！”有班主任说道。

       “困难的学生也要参保吗？”有班主任问道。

       “绝无例外！”高校长坚决地说道。

       “要是家长不同意怎么办？”

       “这就要看班主任的方法和能力了！”高校长对着提意见的班主任说道。

       “可是……”

       “同志们，同志们，我们要相应上级政府或主管部门的号召，让学生入保也是对学生身体健康的负责吗？这也叫做人性的关怀啊！好了，好了，大家也不要提什么意见，赶快领着表格，回去想方设法完成自己的任务吧！散会！”高校长对于大家的反映置之不理，宣布散会。

       班主任一个一个地走出了会议室，高校长对着白羽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嘴里骂道：“净给老子惹麻烦！混蛋！”

       开学的第七周的周一，有个与县教育局头头关系密切的服装加工商带着县教育局下发的红头文件到了学校，把文件交给了高校长，原来县教育局要求各学校协助服装商做好学生的校服征订工作，教育局文件要求：各学校务必保证每生每学期至少要购买校服一件，具体事宜和服装加工商商谈。结果高校长为学生选择了一件价格五十五元的校服。高校长告诉班主任，收钱的时候，每生收费六十五元，多收的十元钱作为班主任的幸苦费。在这件事上，白羽没有按照高校长的要求收钱，而是仅收了每生五十五元。白羽收费时告诉学生：“这学期收费太多，好多学生家里可能承担不起了，因此我们班的校服只收五十五元，另外十元老师帮你们付了；我希望你们出了教室不要再向别人提起，不然会给老师带来麻烦的，你们能答应老师吗？”“能！请老师放心，我们保证不对别人说！”听到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白羽幸福地笑了。

       白羽顶着来自校长的威压，免于李妍妍和怀梦瑶的各种摊派任务，招来了高校长的不满。高校长冷嘲热讽地把白羽训说了一顿，白羽心道：只要可以不让李妍妍和怀梦瑶免于这样的搜刮就行，自己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各位领导众目睽睽之下，高校长的话提醒了白羽。

       白羽心想，离收取校服钱前后不到一周的时间，两级领导就找到自己，难道是他没有按照高校长的要求收校服钱让领导不满吗？已经告诉学生不许外传，难道学生说了出去吗？即使这样，也用不着兴师动众地前来问罪啊？“我不明白！”白羽说道。

       “你不明白？你没有按照要求收校服钱，外班的学生家长到教办室把学校和其他班主任给告了！”高校长阴沉着脸，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白主任你想当英雄，想升官发财，也没有必要把其他的老师都踩在脚下吧？”

       白羽恼羞成怒，悲愤莫名，他被高校长的话激得异常愤怒，他用手指着高校长，说道：“你——你——”

       “你什么？难道不是吗？”高校长阴鸷的眼睛盯住白羽，厉声呵斥，一副想咬人的嘴脸。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向学生收钱太频繁太多了，好多学生家里负担不起，一时心软给我的提成没收，难道这也错了吗？”白羽十分气愤地说道，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件事你擅自做主，招来学生家长的怨言，让学校蒙羞，还说与你无关？”高校长丝毫不给白羽留面子，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一针见血地怒斥他。

       “我就是看不惯天天向学生摊派收钱！反正这件事我已经做了，该怎样处理，你们看着办吧！”白羽义愤填膺，不卑不亢地反驳道。

       “摊派收钱，我们有什么办法！上级压下来让学生购买‘城镇职工医疗保险’、‘校服’和各种资料，你敢不做吗？你来当这个校长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是岂有此理！”高校长的右手猛地拍在桌子上，大声怒喝。

       “高校长，要冷静！”谭主任拍了拍高校长劝道。

       “谭主任，我怎么冷静啊！白主任，你给我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学校不是这样的，就你清高无私，大家都是贪婪爱财，你怎么不到国家教委去，好好治治这个烂摊子啊？”

       白羽听到高校长如此玷污他人格的话，气得像弹簧似的跳起来，怒睁两眼，右手指着高校长：“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嘿嘿——白主任，你这样和我对着干，就是我校长不干了，估计也轮不到你来干吧！就算所有的教师因此被解聘，难道你一个人还能支撑起光荣中学这座大厦吗？”高校长言语恶毒，句句如刀。

       “我白羽在光荣中学只是个芥菜籽儿样的人物，还没有那样的野心！”白羽反而冷静了下来，和这样的人生气他感到有失尊严。

       高校长冷傲地望着白羽，呼呼地倒着气。

       吴格始终是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白羽连望他一眼都不望。

       白羽坐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一双虎目冷峻地望着在座的领导，他从每位领导的脸上看到了让他伤心的表情。他想不通对这件事，这些堂而皇之坐在领导宝座的人怎么都是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教办室的领导和高校长之所以这样恼怒，是事出有因的。

       今天上午，有一个貌似老实憨厚而木纳的学生家长来到教办室指名道姓地要找谭主任，口口声声地说“要向谭主任反映情况”，有人就把他领到了谭主任的办公室。

       这位没有说出姓名的学生家长向谭主任反映了光荣中学向学生强行摊派强行逼迫学生入城镇职工医疗保险、强迫学生买校服、强迫学生买资料，向学生胡乱收费的情况。

       学生家长说道：“谭主任，你想想这几项收了学生一百九十元，像这样下去我的孩子真的没法上学了！我老伴儿体弱多病，辛辛苦苦挣得钱连生活都难以自保，我们还要让孩子上学，可你们学校胡乱收费，难道就没有王法吗？更可气的是校服人家初一一班才收五十五元，可是我孩子的班级就收了六十五元，这明明就是老师贪财乱收钱吗？像这样下去，咋得了啊！教办室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到镇政府和县政府去告你们！”

       谭主任听了学生家长的话，赶忙给他到了杯开水，笑着说道：“这件事儿我们一定要管，一定要查个一清二楚，一定要严肃处理决不姑息！请你放心！”

       “谭领导啊，我看光荣中学只有初一一班的白老师是好人啊！我的孩子要是能在他的班里就好了！可惜啊！”学生家长摇着头说道。

       谭主任刚刚送走了学生家长，又有一个学生家长打来电话也反映类似的问题。谭主任不敢停留赶紧就给高校长打了电话，高校长只得如实地向谭主任说出了学校几次收费的情况。谭主任在电话里把高校长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才带着几位教办室的领导来到了学校。谭主任有他的顾虑，现在手机和电话已是相当普遍，如果哪位学生家长把学校乱收费的情况反映到了上级相关的单位，比如纪检，或者反映到了报社，给爆了光，问题可就大了，说不定他这个主任还要负上连带的责任。

       多年来呆在教办室主任高位上已经没有什么忍耐和城府的谭主任这时候竟然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恼羞成怒的高校长，叫道：“高校长你要冷静，你要冷静啊！”

       “我没法冷静！这个吃里爬外的……人！”高校长愤愤不平，脸因为愤怒而变色。

       “你凭什么骂人？”白羽猛然站起来，怒视着高校长。

       “你给我坐下！”谭主任声色俱厉地对着高校长吼道，“作为校长，对教师如此骂街，成何体统？”高校长第一次见到谭主任当着别人的面对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窘在那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同志们，我觉得这件事儿也怨不得白主任，不仅不能怨白主任，还应该表彰白主任！你们想想，白主任顶住压力，拒绝金钱的诱惑，这不正是我们提倡的心系学生，无欲无求，大公无私，廉洁奉公的高尚品德吗？这是我们和所有的教师值得学习的啊！”谭主任声音洪亮，热情恳切地说道。

       在场的几个领导面面相觑，不知道谭主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没有人说话。不过大家都知道谭主任是只老狐狸，说这话一定能够没安好心。

       白羽也不言语，谭主任变脸就像翻书一样，心生厌恶，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谭主任瞟了白羽一眼，笑着说道：“白主任在一些地方做得有些欠妥当，白主任你说是吧？”

       白羽听到谭主任询问，望着谭主任，没有说话。

       “白主任，我这样说没有什么恶意的！你想想你没按高校长的要求做，当然你是为学生着想，但是你的与众不同却把其他十多个班主任都给得罪了，这样你就无法在和其他老师相处，你就会被孤立出来，成为这个单位里的孤家寡人，这对你今后的工作是非常不利的！你说是吧！”谭主任微笑着说道。

       “我……”白羽开始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良心的谴责还是让他做出了这件与众不同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家长因为感激他，这样快就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以至于惹来了今天的麻烦，看来好人也是不容易当的啊！

       “我确实忽略了这方面！”白羽郁闷地说道。

       “是啊，所以我们做任何事儿都要好好想想，这样做对我们的集体和同事有没有危害，作为单位中的成员要是不能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地工作，那么我们的工作环境还不是一团糟吗？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与人为善，以和为贵，可是我们的传统啊！”谭主任神情轻松地说道。

       “谭主任说的是，今后我会注意的！”白羽虽然知道做的没错，但是却触及到了大家的利益，惹了众怒，这时心中有些惶恐不安了。

       高校长不怀好意地望着白羽，说道：“关键是这件事儿我们该如何善后？”

       “有什么难办的？”谭主任不满地望着高校长，说道，“班主任多收的那十元幸苦费今天全部照数退还给学生，今后决不允许任何班主任在犯同样的错误！决不允许任何人在搭车收费，都明白了吗？”

       大家同声说道：“明白了！”

       “可是，谭主任这收上来的钱怎么好再退给学生呢？”高校长试探着问谭主任。

       “有什么不好意思退的？总比让人家把你们告到了上面要好得多吧！”谭主任不悦地说道，他的语气转为冷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要借助这件事再惹是生非，不然后果自负！”

       白羽十分郁闷地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这样一闹，他是在无心上课了。他痛苦地趴在桌子上，暗自伤心了。没想到一点善念竟然招来这样的羞辱和麻烦，看来好人难做，恶人好做啊！

       白羽走后，教办室的领导也都走了。等谭主任回到教办室，高校长越想越窝囊，给谭主任打过了电话：“谭主任就这样算了？”

       “不算，你还想怎么办？”

       “至少也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啊！”

       “怎么教训？人家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啊！”那边谭主任冷笑着说道，“批斗？暴打？远调？开除？还是能杀了他？”

       “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过关吧！”

       “要报复他还用自己出手吗？这次光班主任就够他应付的啦！”谭主任冷冷地说道，“不仅不能招呼他，你还应该在教师会上做检讨，要对白主任大张旗鼓地表扬，要让所有的教师都知道白主任的光辉事迹！”

       “这不是太便宜他啦？”高校长气愤难消地说道。

       “老高啊，你这个校长怎么越做越糊涂啊？”谭主任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高校长大笑起来，低声说道，“高！我明白了！”

       “是吗？”谭主任嘿嘿地笑着说，“好了，以后做事小心些！挂了吧！”

       “上午还在‘人间大酒店’啊！”高校长乐呵呵地说道，顺手挂了电话。

       高校长挂掉了电话，站在自己的办公前，眯缝着眼睛，阴毒的目光看着桌子上写着的白羽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说道：“白羽啊，白羽，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净给老子添麻烦！查看老子的饭帐，不按老子的要求收费，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告老子不成？要是这样，你就是一块钢，老子也要把你捏成一团泥！不信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教办室找白羽谈话的当天下午五点多钟，上午酒劲还没过来的高校长临时召开了全校教师会议。

       会上他向全体教师公开承认了错误，主动承担了让班主任额外收取辛苦费的责任，并代表班主任何教师承诺，一定退还在校服和资料问题上多收的幸苦费。高校长重点讲述了白羽主任不受金钱的诱惑，拒收十元辛苦费的事情，大力表扬了白羽廉洁奉公，依法执教，关爱学生，一身正气的高尚的师德，号召全校教师向他学习，每日三省吾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做一个师德高尚人民满意的好老师！

       自从教办室领导找白羽谈话，高校长在教师会上大张旗鼓地表扬，白羽就感到学校的气氛不对，是一种浓浓的火药味。不管他走到哪里，学生眼睛了充满了崇敬，而老师眼睛里却明显带着敌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