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就像一位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者，歪歪拽拽地就要走到了头了。

       周五下午两点是最后一场，初三数学考试。主考的高校长给白羽打来电话，称他有事儿，下午到不了学校了，要他负责组织好最后一场考试。

       考试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分钟，监考老师刘悍国也没有到场，和他一个考场监考的的周龙老师径自出了考场来找白羽反映情况，周老师说道：“白主任，第九考场怎么就我自己监考啊？”

       “怎么回事儿？刘师还没有到吗？”

       “没呢？我自己怎么办？想解手也没办法！”

       “不是刚开始考试吗？你先回去，我看看是谁和你一个考场！”

       “嗯，你可得快点啊！”周龙老师回考场去了。

       “哦，你等会，我到考务办公室看看！”

       白羽来到办公室。

       有个阅卷组的老师正在这里紧锣密鼓地阅着试卷，刘悍国老师正坐在考务办公桌的一端，嬉笑怒骂地和大家打着情骂着俏，得不可开交。

       白羽进来的时候，刘悍国手里正拿着监考教师安排一览表，见到白羽来，抬了抬头，悻悻地望了白羽一眼。

       刘悍国喝醉了。

       白羽小心说道：“刘老师，请把你手里的表格给我，我看看谁和周龙老师一个考场！”

       刘悍国压根就没有理白羽，只是坐在那里不再说话，手里依然拿着那张纸，眼睛悻悻的，眼光都被酒精染成了红色，逼视着白羽，白羽心里怵怵的。

       但白羽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刘老师，请把表格给我看一看！”白羽不愿意和酒鬼闹不愉快，说话尽量地和气。

       刘悍国终于有了反应，把头抬起来，向着白羽伸过来，差点触到了白羽的脸上，一双充血的牛铃似的的猿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羽，满嘴的酒气呼呼地向外冒着，浓烈的酒气向着白羽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给冲倒了，白羽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总算站住脚跟。

       白羽望着刘悍国，正要说话。

       还没等白羽回过神来，“啪！”的一声，刘悍国把他肥硕的巴掌狠狠地拍在会议桌上，大声叫道：“白主任，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是我，还明知故问，找气是不是啊？”

       “我怎么明知道是你呢？要知道是你，我还找什么啊！”

       “你不要自己找不自在！”刘悍国带着酒气的脸涨得黑红黑红的，就像死猪的肝子。

       白羽可不想惹他，在学校，还是要顾及脸面的。

       刘悍国家就住在这乡政府的旁边，老刘家在整个街上可是实力派家族，他们跺一跺，就会发生地震的存在。当然人多势大，还不是刘悍国弄性尚气让别人怕他的理由，而根本原因还在于他有一个哥哥叫刘保国，是光荣镇的镇长，刘镇长常来常往的三教九流，多不胜数。

       有一次在喝酒时，刘保国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刘悍国说：“在学校，要是哪个敢欺负你无事生非，老子歪歪嘴就能治好他，要他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就算不提刘镇长，这刘捍国高头大马，体质健壮，有一把子蛮力气，虽然白羽手脚麻利，但单打独斗不会怕他，但为了公家事，犯不着和他怄气，因此隐忍为高。

       白羽还真的不想和他来硬，因为这个他容易上兴上火，三句话不说，就会和人动手，学校中呛着他被他揍的老师有几个了。更何况现在他又喝醉了！

       白羽心中鄙视他，但面子上可不敢表现主来，他只得陪着可爱的笑脸说道：“该你监考吗？——你监考在这里做什么？考试已经开始了！”

       “我乐意！我来晚了吗？我他妈的早就到了！”刘悍国凶神恶煞似的又一巴掌凶狠地拍在桌上，震耳欲聋的惊天的巨响回荡在考务办公室内。他暴怒的紫红的眼睛环视了室内一周，只见他一转身，猛起右脚，照着旁边的椅子蹬去，那把椅子骤然凌空飞起，一直砸到了后面的墙壁上，登时就被撞得粉身碎骨了。他紫茄子似的脸上青筋爆出，好像就要掉下来。

       白羽被刘悍国的虎狼之威，吓得一挤眼，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很无奈地说道：“没有人惹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啊，到考场里去吧！”

       “我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呢？”刘捍国赤红的眼睛望着白羽，一巴掌又拍在桌子上，把桌上的插花的小花盆震得蹦了起来，有两个滚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周围阅卷的教师笑眯眯地看着大发雷霆之威的刘捍国，酒醉似的脸上带着明媚的微笑。

       三四个被老师们私自请来帮助阅卷的初二的学生，好奇地偷偷地打量着高大威猛的刘捍国，他们也被他的虎狼之威震住了。

       白羽无奈无力地劝道：“你还是到考场去吧！要不然你回家休息也行！”

       “我今天就不去监考也不回家，我看谁能把我怎么样！”刘悍国说着，又是一阵巴掌撞击会议桌子的脆声，震得屋内人只挤眼。

       俗话说粪堆还有股子臭气呢，白羽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刘老师，你又拍桌子又骂娘，你拍谁骂谁啊？我可没有冒犯你吧？”

       “我想骂谁骂谁，我没有骂你！我骂校长，行了吧！”刘捍国声音很大，震得白羽耳膜嗡嗡直响。旁边的学生赶忙双手捂住了耳朵，其他老师直皱眉头。

       “你骂校长，校长又没在这里，何苦呢！”

       “在不在我都要骂！他妈的，干的都是什么事儿？终天喝得迷迷噔噔的，也不管教学，那么多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让老子们教英语，英语听力训练，班级里连个放音机都没有，从开学就向学校反映，总是说买，到现在也没给老子买上，哄我们是小孩子呢！”刘捍国越说越气，大声吵嚷，“咚咚咚……”捶桌子的声音一溜烟地响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带数学的，连三角板、直尺、量角器也没有，向学校反映也没用！”有个正在阅卷的老师也附和着刘捍国说道。

       正在阅卷的陈敏老师说道：“白主任，你是教导主任，你得反映啊！”

       “学校不能只顾得建设搞钱，也不能只顾吃喝，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吧！”

       “也不知道那么多的钱都干什么去了！他妈的每学期期末的核帐不过让人进行一次加减法的训练而已！”有老师苦叹着摇摇头。

       白羽郁闷难看，他说道：“大家的意见我一定向高校长反映，但我只是反映，我要是手中有钱，一定给大家买！可惜我没有！这些都是属于后勤管的，他们不买，我也没有办法啊！”

       “这点我们知道！”陈敏说。

       “问题归问题，他你监考去吧！”白羽低三下四地劝道。

       “我就不去！我还没有骂够呢！我不但要骂高校长，我还要骂教办室的哪些杂种呢！一个个除了吃喝外，还能干什么？还有那个狗日的谭主任，说的是人话，就是不干人事儿！老子骂他，他能把老子怎么样？他以为老子的东西是白拿的啊！”刘悍国骂骂咧咧，无止无休。

       大家都听出了他话中隐藏的信息。一个平时和刘捍国不错的老师，忙劝道：“别骂了别乱说，这样影响不好！”

       “怕个球啊！我就这样骂？大不了也把老子充军发配到边远学校罢了！老子不在乎！我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我谁都不怕！”刘捍国继续骂着，双手不住地怕打着桌子。他的猿眼死鱼般地望着白羽，说道：“白主任，你还真把这主任当回事儿了吗？哈哈哈哈哈——其实谁把你当回事儿啊！不怕你生气，就你这主任在学校屁都不算！你除了干不完的杂活外，还干什么啊？有好处什么时候轮到过你啊？”

       “我知道！我只想为教育干点事儿！”白羽说道。

       “屁！就你白主任高尚，高尚管屁的用！今天各位校长都到人间大酒店去了，你不是还得喝西北风吗？我虽然不是什么领导，但我能陪着领导喝辣的，哈哈哈哈——卑鄙着，有吃有喝有钱花有势力，人人敬畏，可你白主任年年高尚，你有什么啊？劳模？市区乡优秀教师？市区乡先进班主任？师德标兵？好像都与你白主任无缘吧！恐怕你白主任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吧！好多不如你的教师早都是中一了，你干了近二十年，不还是个中二吗？哈哈哈哈哈——”刘捍国冷嘲热讽地把白羽一顿数落。

       白羽就觉得心神剧烈的跳动，他有种近乎眩晕的感觉，看着周围老师和学生含蓄的笑颜，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两股战战，逃也似的离开了考务办公室。

       “你的话太尖刻了吧！”逃离了考务办公室的白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陈敏老师的声音。

       “尖刻吗？但很真实！”刘捍国咋咋呼呼地说道，“一个破教导主任，在我面前装大，没门！”

       白羽离开不久，刘捍国被两位老师架走了。

       白羽找到第九考场，见到了周龙，向他说明了情况，周老师理解地不再说话。

       虽然没有人把白羽这个教导主任当成一回事儿，但是出于对工作的热情和责任心，作为教导主任的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到各考场看看。

       白羽只是个考务，主考高校长没到，考场的情况和先前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监考老师依然我行我素，各自干着自己的一份事儿。谁也没有得见他这个教导主任。他走过那些考场的时候，他分明见到不少监考老师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斜视着他嘴角还带着嘲讽的神情。

       不少考场内有学生在翻书抄袭，当白羽经过的时候，他们有的慌里慌张地把书合上向书桌的桌肚里塞。有些考场内只有一位监考老师，还有两个只有一位监考老师的考场里监考老师趴在前面的讲桌上睡眠正酣呢，同学们抄袭翻书的声音就像是美妙的弦乐，沙沙，沙沙——当白羽走进考场的时候，美妙的弦乐嘎然而止，同学们仰着可爱的笑脸望着白羽，再感激地望着睡觉的老师，他们嘻嘻地笑起来，白羽长叹着喊醒了监考老师，老师睡眼通红而朦胧地打量着白羽，送给他一副郁郁不乐的面孔，让白羽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