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监考和阅卷的时候，根据高校长的意思，高校长为主考，白羽教导主任为考务。

       第一场考试，白羽就下不了台，再次享受到了高校长的权威和尊严是不容挑战的。

       第一场考试是在周三上午七点钟，白羽早就把试卷分发好了。还差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可是还有三位监考老师没到，白羽内心纳罕，监考老师应该在考前二十分钟到考务办公室报到的。

       高校长是主考，白羽身为考务急得满脑门子的汗珠，他不时地看着墙上挂钟的分针一点一点的走动，他心急如火。

       高校长恼怒万分，骂道：“这样的教师无组织无纪律，一定要狠狠地惩罚，每人一定要罚二十元！”

       初二一班的数学老师李明开玩笑地说道：“高校长，是真罚还是假罚？你别只打雷不下雨啊！”

       “坚决惩罚，决不手软！”高校长气得老脸发红，脖子上青筋绽出。

       大家坐在哪里，一言不发，微笑着看着高校长。

       考试就要开始了，没有办法只得推迟考试的时间。高校长对白羽说道：“白主任，看来他们是来不到了，另行安排人监考吧！”

       白羽很为难，没有任务的老师一般都不会来学校的，临时找人，无异于大海摸针。就算你能找到人，人家愿意不愿意监考，还是未知数。白羽觉得他没有这个面子能够让老师半路补上监考。

       高校长见白羽很为难，问道：“白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高校长现在找人很难吧！再说现在学校也没有多余的老师啊！就算电话通知，他们能来吗？”白羽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您是不是再给三位老师打打电话，还是让他们来吧！”

       “是啊，高校长临时换将，古之大忌啊！”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说道。

       “是啊，白主任说的对啊！”有人说。

       “高校长就是给他们打电话，肯定不管用！”李明老师提高声音，抑扬顿挫地说，说完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白羽望望李明没有说话，眼中满是询问。高校长先是一愣，接着神情不悦地看着李老师；李明老师没有避让，而是笑着看着高校长。

       “不会吧！”一个平时喜欢玩笑的女教师林梅脆着嗓子说。

       “真的！他们到县城二中听课去了！不信你问问高校长！”李老师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高校长。

       “我怎么不知道啊？”白羽问道，“按理说上级通知教师参加这样的教研活动，教导处该知情啊！”

       高校长终于想起来了，前天他酒后遇到了那三位老师，脑子一热，就让他们今天上午到县城二中参加一个教研活动——听课，事后他也没想到和教导处说一声，当然安排老师根本就不用和教导处讲话的，因为他是校长。

       高校长向白羽说道：“白主任啊，他们被我安排到县城参加活动了，要不你去顶一场吧，我们保证每个考场都有人！”

       “我怎么没听说呢？不然就不给他们安排了！”白羽惊愕地看着高校长问道。

       “难道什么事儿我都要请示你吗？我是校长，安排教师听课还要向你请示吗？”高校长的眼光像把刀子，不善地望着白羽。

       粪堆还有一股气呢，何况具有文人气质的白羽。他被高校长当面抢白，心中也生气，不满地说道：“这些事儿不让我知道，遇到事儿还让我干什么啊？”

       “嚄，你以为你不干就没有人了吗？愿意干的人多着呢！”高校长连连冷笑，根本不留情面。

       白羽犯不着和高校长这样官本位至上的人生气，面对盛气凌人的高校长他抢白道：“你以为这样的破主任，我稀罕干嘛？”他扭头走了出去。在场的老师看着他们，脸上流露出酒醉似的的笑意。

       上午的考试白羽这位教导主任、考务兼监考教师的人，替代监考了两场，等所有考场的监考老师送齐试卷后，还要忙着清点密封装订试卷。

       按照要求，考试结束后，监考教师要把本考场内的试卷收齐并按照从小号到大号的顺序整理好才能交送到考务办公室。但是白羽在清查试卷的时候，不少考试根本就不按照要求收送试卷，有些监考老师连数字的先后顺序都整不明白，白羽感到无法理喻，无话可说。等他把所有试卷装订成册后，准备回到住处弄些饭垫吧垫吧，有些监考老师已经来到了。白羽急忙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时间，乖乖，离下午考试时间二点还差三十分钟。他只好忍住肚子饥饿的难受等着下面考试的开始了。

       白羽向着老师打着招呼，向他们，有的教师也回报给一个微笑。

       “哇，白主任忙到现在啦！恐怕连饭也没有吃吧！”李明老师装作惊讶地大声叫道。

       “还没呢！刚装订好试卷！”白羽笑着说。

       “白主任真是咱们学校的老黄牛啊，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血啊！”李明老师拿腔作派地说道。

       “李老师怎么这样说啊？”白羽问道。

       “我们学校的所有校长，不，还有会计，都到人间大酒店喝酒去了，而最忙最累的白主任一直工作到了现在，连饭都顾不得吃，难道不是吃的是草，不，白主任是什么都不吃，挤出的仍然是牛奶和血啊！”李明老师精瘦的脸上蒙上了一种敬仰无比的神情，双眼微闭，两手向上高高举起，就像朗读经典面带陶醉的神色大声说道。

       “嘿嘿——”白羽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又不管喝酒，去了也白去，干脆就不去了！”

       “是吗？”李明笑着问道。

       已经来到的教师似笑非笑地望着白羽，白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十分心酸地坐在那里无话可说了，这些校长也真够差劲的，学校里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就算屁那样大的一点点也要让他这个教导主任干，与利益相关的事儿从来没有他的份，教导主任简直就是块烂补丁，还不如一块烂补丁呢！烂补丁人家还把它补到身上，人家带着他这位烂补丁嫌丢人啊！白羽终于尝到了老教导主任的心酸了，在这所学校里校长根本就没有把教学放到重要的地位，教学在校长的眼里只是从属于其他方面的工作而存在的，其他工作就像皮，而教学工作就像毛，要是没有了“皮”，估计这“毛”也就不存在了。

       “哦，白主任怎么吃这么快啊！高校长不是都没有回来吗？你怎么先回了？哦，一定是高校长安排让你先回来主持下午的考试的吧！”刘捍国满脸酡红，嘴里喷着酒气，一摇三晃地走了进来。其他的老师看着他只是笑。

       刘捍国绝对属于高校长嘴里的“实力型”的人才。

       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体质雄健，力量自不可小觑，宽脑门，下巴，扫帚眉，猿眼睛，鼻子高挺，鼻尖内勾，要不是这家伙的嘴巴较小，猛一见到了他，一定会把他错认为刘保国呢！不过这家伙可是刘保国的同胞弟弟，照着这层关系他也能在这所学校呼风唤雨了。

       “刘老师见笑了！”白羽不想惹他，笑着说道。

       “见啥笑啊！今天上午学校请镇政府书记和乡长镇长，有教办室的领导，高校长非要让我去，拒不过高校长的情面只得去了，喝得可是一百多元一瓶的酒啊！我喝得有些多，告诉高校长我还得监考就先回来了，不然我可受不了！白主任在其他桌上了吧？不愿我没有见到你呢！”刘捍国打着响亮的酒嗝，喷着浓浓得能够熏死人的酒气，坐在椅子上，往会议桌上一趴，就抑扬顿挫地扯起齁来。坐在他身边的教师捂住鼻子躲得远远的。

       白羽看了看刘捍国，皱了皱眉头，作声不得。

       下午的考试因为监考人员到的不齐，加上高校长和有监考任务的几位副校长没有及时回来只好推迟了。来早的教师愤愤不平，议论不休。

       直到二点半，高校长他们拖着心满意足的身体，打着臭死人的饱嗝，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学校，看上去他们就像刚出锅的大龙虾，通红通红的。

       高校长好像对白羽推迟考试很是不满，白羽看他喝多了也不同他争辩，默默地离开了考务办公室。

       考试终于开始了。

       作为考务和教导处主任，白羽觉得他有义务巡查一下考场，看看考场动态。初二语文考试时，他从二楼到四楼，查看了所有的考场，也正是如此，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虽说考试的过程中，老师们在考场内外进进出出，有谈天说地的，有站在考场外看风景的，有闭目养神的，有读书看报的，有上厕所的，有外出消遣散心的……

       老师们这样人性化的监考，是否给了学生巨大的活动空间，培养了学生们随机应变大胆抄袭的习惯，提高了他们抄袭的能力，有助于学生创造性思维的培养？

       白羽无法可想，但他心中鄙视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

       白羽遇到了不少监考教师在考场内出来进去，自由散漫，他们望到他，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儿。他终于明白了教导主任在学校的地位，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现在整个社会都在大张旗鼓地强调一个观点：一把手负责制！一把手就是学校的天，就是学校的地，就是教师生存的空气，就是学校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样使得校长对学校的管理权大于法权大于制度，一切以校长的喜好为依据和标准，哪里还有教导主任的立足之地呢！

       光荣中学，这个镇这个县最为有名的学校，曾经获得许多荣誉，比如“市花园是学校”、“市示范初级中学”、“县依法治校先进单位”、“县文明办学先进单位”、“县师德师风建设先进单位”、“县教学质量先进单位”等等，这些奖状和奖牌，现今就高悬在学校会议室的四面的墙壁上，供大家参观。

       白羽不知道作为文明单位的学校能脱离文明有多远，他真的不敢想象了。

       一叶知秋意，一树识菩提。还不知道其他学校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呢？白羽不敢想下去。

       白羽尽管心情不悦，但是他绝对不会把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他巡查过考场，就来到高校长办公室。

       高校长刚从厕所里出了酒回到办公室正在上网，他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向高校长回报，高校长的脸被酒作弄成了紫红色，一双眼睛里就像冒着火。高校长怀疑地说道：“是吗？我也巡视过了考场，我看除了个别老师到厕所，大都很认真啊！”

       白羽无话可说，他知道高校长见到的也是实情。老师们一见高校长巡查，谁不装模作样地认真监考呢？

       “可是……”白羽还想分辨，“不少教师没在考场，就连三位副校长也没有坚守岗位啊！”

       “白主任也许你看到的是真的，但是这只是个案，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嘛，不然会犯错的哦！几位副校长喝多了，上上厕所也是可以理解的吗？”高校长因为酒，眼睛有些不那么灵便，有些悻悻的样子。

       “可是——”

       高校长亲切地拍着他的肩旁，磕磕绊绊地说道：“白主任啊，刚才我的态度不太好，你也别介意！某些老师身上确实存在着问题，但我们不能戴着放大镜看他们，那样就会使我们只见芝麻不见绿豆，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啊！那样只能把事情搞得更坏啊！我们学校是‘市师德师风建设先进单位’和‘县师德师风建设先进单位’，还是名副其实嘛！领导眼里是很难揉进沙子的啊！白主任，慢慢想想吧！”

       “高校长，我说的是真的！”白羽还是鼓足勇气再次说道。

       “白主任，你是说我说的是假话啦！”

       “我没有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这些年我把学校带毁了吗？”高校长一脸的不高兴。

       “不，高校长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白羽尽力为自己辩解。他实在搞不懂高校长对他怎么这么有意见。

       “我知道你没有，开个玩笑嘛！”高校长嘿嘿地笑道。

       白羽知道说什么都只能自讨其辱，叹息着离开了高校长办公室，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