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白羽终于把监考和阅卷安排好了，拿到农远工程教室找负责教师的马飙老师去打印。

       学校有两台打印机，一台在高校长的办公室，是供高校长专用的；另一台就在在农远工程教室，这台打印机还是国家给安装农远工程教室时配备的，要是打印东西，必须征得农远工程教室的马飙同意才可以。

       白羽几经辗转，总算找到了马飙。当时他正在老师集体备课办公室里侃大山，听到白羽找他，他肥胖的大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没见我在忙啊？”

       周围的老师看着尴尬的白羽笑起来。白羽笑道：“打扰你一会，帮我把监考阅卷的安排一览表给打出来！谢谢！”

       马飙斜视着白羽，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马飙身材短小肥胖，大脸盘，鼓鼓囊囊的，小眼睛，蒜头鼻子，小嘴叉，短脖子，一对非常有个性的招风耳，说起话来，小眼睛会一个劲地眨动，一对招风耳就像古代七品知县官帽上的帽翅一样晃个不停，十分滑稽可笑。

       白羽陪着小心和笑脸跟着马飙进了农远工程教室，马飙接过来白羽安排好的监考和阅卷，认真地看了一遍，肥脸上挤出几点笑意：“考试的时候，我家中有事，白主任我这监考和阅卷安排给别人吧！”

       白羽仔细地看了一遍，说道：“现在改动恐怕不太好办的！你事前也没说啊！”

       马老师脸上的几点笑意立刻被乌云遮盖着了，他沉着脸说道：“现在和你说就晚了吗？就是先前老教导处主任，也不会拒绝我的！咱们都是面子上的人，就这小事儿还办不成吗？”说着话就扭过脸去，把白羽递给他的表格推到了一边，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答应，我也不给你打印。

       白羽一见他的马脸耷拉下来了，还真怕他不给他打印呢！要是真的不给打印，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位马老师也是学校实力派人物，轻易还是不要得罪他。

       马飙是微机专业毕业，毕业之后直接进了光荣中学，一开始语数英都带过，但也都没带好过。幸好学校有了农远工程教室，就把他安排到了这里。但你可别小看了这位福星。这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马飙和高校长可是拐着弯子的亲戚，不知道怎样论的，他竟然摊叫高校长个表爷，因此马飙一见到高校长，“高校长”也不叫了，就专门喊起来“表爷”来，俗话又说了，一表三分亲，可不是咋的，他一个“表爷”喊出来，居然喊得高校长头上痒痒到屁股上抓。

       马飙有了和高校长的这层亲密的关系，就眼高于顶了，做起事儿来，可就放开了手脚了。恐怕在整个学校，马老师眼中就只有高校长，其他的都不会在他的眼中。原先学校的其他领导找他帮忙做个东西，他还能乐意接受，可自从和高校长拉上关系，他也就不太买账了。弄得学校其他领导很没有面子，但他在高校长面前眼中却是个忠诚老实德才兼备兢兢业业的乖宝宝。有时教办室有些事情找到他帮忙，他也屁颠屁颠地跑得飞快，因此教办室的领导也给他很高的评价。每学年中心校评什么先进教师，马飙竟会榜上有名，去年马老师还曾获得过“光明县优秀教师”的荣誉称号呢！亲自参加了县政府召开的教师节表彰会，回来后还显摆了几个月呢！弄得那些辛勤耕耘的老师很没面子。

       白羽看着马飙眯着双眼，两耳不住地颤动，忙陪着笑脸说道：“马老师，你看着改改吧！但千万不要改重复了，不然到时不好办！”

       马老师横了白羽一眼，没有说话，扫了那张安排好的监考和阅卷表格，十分不情愿地慢慢地敲起了键盘。

       监考和阅卷的安排终于出来了，印好后发到了每位教师的手中。

       周二下午，白羽上过课，刚回到办公室，就被带初二地理课的李新老师堵到了屋内。从他脸色上看，他心情坏极了。

       李老师顶着面就问：“白主任，这次监考和阅卷，每位老师多少场？”

       白羽不紧不慢心平气和地说道：“每人平均六场吧！”

       “不对吧？我的怎么有十二场？”李老师非常生气地说，然后从衣袋里掏出监考阅卷一览表，用手指点着上面被他用笔圈定的有他名字的地方，说道，“不信你自己数数！”

       “是吗？你数过了吗？”

       “当然！人家最多的不过九场，你怎么能给我安排十二场呢？”

       白羽知道这一定是马飙把他的监考和阅卷安排到了李老师的头上多了些，才使李老师的监考和阅卷的场数直线上升到了最高。白羽心中无奈，心中埋怨马飙不仗义，但还得强装笑脸，面对生气的李老师。白羽说道：“李老师，这是我工作的大意和疏忽，才造成你比别人多几场的结果，向你说声对不起了！”白羽心中郁闷死了，没想到这个破主任这样难当！这是什么世道啊！

       “这一次就算了，我希望今后安排时，不要再给我安排这么多，你不会是看我头发茬子好剃吧？”李老师心中有气，话很生硬，白羽听得很窝心；但他是有苦说不出啊！

       送走了李老师，白羽心中极不平静。他知道老师们都非常反对监考和阅卷的，虽然监考和阅卷都给钱，但在这个学校，监考阅卷，每一场付给监考阅卷费三元钱，学校还不付现钱。这钱必须等到学期终结才能随着其他的考核发下去，考核属于暗箱操作，大家总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就是说负责考核和核算的只有两三位校长，因此老师们对学校极为不信任，大家甚至怀疑监考和阅卷是白忙活。因此每到考试，许多老师总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拒绝监考和阅卷。

       大家对该得到的报酬不能立马兑现，很有意见，只不过教师们不敢在校长面前提起罢了。而他们的意见和怨气都会对着他们这些不当家的挂名的什么主任发，有的说的十分难听，就差用耳巴子向脸上扇了。白羽有时被他们调侃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白羽在一次会议上提到：“监考阅卷少不掉付给教师报酬，就不如及时发给大家，以免教师有顾虑！”

       当时高校长很不客气地接过白羽的话说道：“难道把钱立即付给教师，他们就没有意见了吗？教师就是教师，他们就是造意见的机器！他们都有一张嘴，我们也不可能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不愿意监考阅卷，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教师的思想品德问题！我们身为领导干部，就应该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帮助他们提高认识提高觉悟，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实际问题！”

       “可是大家都有这种想法！省不掉的事儿，为什么总要等到期末算总帐时才兑现呢？早给晚给都得给，还不如早给啦！”

       “这件事儿就这样决定了，现在不可能发给他们钱的！再说学校现在也没有这个钱！”高校长坚决地说道，神情冷得能结冰，白羽心中发寒，他还是第一次和高校长对着干。

       高校长上任来，他的权威第一次受到了严峻的挑战，而敢于挑战他权威的还是文质彬彬的教导主任。一贯被人恭维的高校长，好久没有顺过气，他喝了一口浓茶，压制住不满。

       学校没钱，绝对是无稽之谈！

       虽说白羽先前低着头做人，不问学校时事，但并不是说他一无所知。其实那些年学校向学生要钱，就像当地政府向老百姓要提留款一样，会想方设法设置形形色色的门目，比如住宿费、代管费、水电费、油印费、伙食费、桌子凳子折旧费、课本费、薄本费、资料费、文具费等等，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因此逼得不少学生因实在交不起这些费用，有的十四五岁就辍学随父母外出打工，有的流浪社会，还误入歧途。也有和教师有关系的家长请教师说话，暂缓缴纳……学校向学生收了那么多的费用，除了应该上交的上交外，学校留下了应该的办公费用，其他的收入都进了校长的小金库，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监考阅卷的费用全完可是付给教师的，再者说，除此之外向学生征收的近百元的其他费用，也从来没有退给学生的，这部分钱是独自开支的，换句话说，这些都在校长的小金库内。为什么就不能按时付给老师应该得到的报酬呢？

       白羽实在是想不明白高校长的心思，当时三位副校长和几位主任，他们正襟危坐，半睁双眼，波澜不惊，但白羽却从他们看似微笑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白羽再也没有勇气说话了。

       考试监考阅卷工作安排这样的难度都是那些些监考阅卷费用惹得祸吗？白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