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指导员见白羽要把记者招来，他有点害怕了，要是因为自己的处理不当，找来了记者，把这件事儿捅出去，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产生什么“蝴蝶效应”，他可是承担不起的。高指导员连忙说道：“白老师，请等等！”

       白羽对着手机说道：“王彪，等一会！”然后向着高指导员问道：“什么事儿？”

       “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下吴书记，看他怎样说！”高指导员无奈地说道。

       吴书记带着镇党委的有关领导来到了计生办门口，他们一行五人，望着这么多“闹事”的群众皱起了眉头。看来他们也感到头痛。

       白羽见到吴书记来到了，直接向着他们走去。白羽本来不想站在最前面，可是事儿闹到了这个地步，再也容不得他“躲”到背后，做遥控指挥了。不然出现了异常情况，可能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吴书记见到白羽向他们一步步走来，那稳重而清洗的脚步声，就像落到了他的心里，竟然有了不安的感觉。

       吴书记就这样直视着白羽走到了他的面前。

       白羽站住了，他像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站住了，他身上满溢的正义正气让他们这些党委成员感到了巨石般的压力。白羽严肃眼光在每个领导的面上扫过。

       光荣镇党委委员们的眼光从群众再次举起的横幅上到人们愤怒的表情上闪过，他们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们没有说话的权利，这里有镇一把手。现场沉默压抑得能让一个正常人崩溃。

       惨白的阳光默默照射在人们的脸上，寒冷的风依然吹到人们的脸上。

       白羽望着吴书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问道：“吴书记对今天这样的场面有什么感想啊？”

       吴书记笑着说道：“这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白羽冷冷笑道：“意外？自从计生办把孩子硬格淹死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必然了吧！怎能说是意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第三十八条规定——妇女的生命健康权不受侵犯。禁止溺、弃、残害女婴；禁止歧视、虐待生育女婴的妇女和不育的妇女。其中的‘禁止溺、弃、残害女婴’中的‘溺婴’就是指非法剥夺婴儿生命的犯罪行为。也就是说白稳的孩子被强行取出来的时候，腿乱蹬，手乱抓，哇哇哭叫，这就说明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不管她是不是属于超生，不管她来到世界的的方式怎样，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她就拥有了法律赋予她的生存的权利！作为计生办作为计生服务站有什么权利可以把她溺死，有什么权利可以剥夺她的生命。不要说是计生办，就是你刘书记也没有这个权利吧！既然没有这个权利，而剥夺她的生命，这难道不是杀人吗？执行这一行动的工作员一定要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你们不是口口声声一切按法律办事吗？法律没有对定让有关责任人杀人吧？另外白稳家里所有的家庭变故都是来源于计生办的那次无视法律的杀人，作为地方父母官的刘书记，您难道不能为百姓伸张正义还受害人公道吗？”

       白羽旁若无人，直言不讳，直击要害，说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点头称是，有的人小声说道：“还是白羽，懂得多，说到理上啊！”有的人干脆叫起来：“白老师，说得好！”就连党委成员们也面面相觑，暗自佩服。

       “白老师，在计划生育问题上，有的时候我们也为难啊？全国各地的形势都差不多啊！你好说好讲政策无法实施，因此各地都有类似事情出现，如果一切按照法律，地方就什么事儿也不能办啊！”吴书记一脸歉然，郁郁地说道。

       白羽看着吴书记，再次说不容置疑地道：“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出来了，就得给苦主一个说法吧！要是吴书记也没有决策权，我就让他们一级一级地上诉去，看看这个国家还有老百姓说理的地方没？另外我已经联系了报社记者，他们对这样的事儿很有兴趣的！”

       “可是他们不该袭警，砸警车啊！”吴书记面有难色。

       “砸警车那是因为高指导员处理不力不理智造成的，不能把责任都推到群众身上！事后你可以找高指导员了解情况！”白羽说道。

       吴书记犹豫了一会，说道：“好吧，把你们的要求说出来，我听听！”

       白羽看了白稳一眼，白稳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听完，吴书记半晌没有做声，考虑了一下，说道：“白老师，这件事儿事关重大，我们能不能采取折中的办法来处理啊？”

       “刘书记说出来大家听听！”白羽说道。

       “关于严惩涉事之人的请求，这个暂时我没法答复，因为它涉及面太大，影响太大了；至于提出的赔偿金额，我们这个地方还没有这样的数额，按照当地人们的收入水平，你看能不能降低一下标准，镇政府可以拿出贰万元作为对苦主家庭的抚恤金。”吴书记望着白羽，又看着白稳，说道，“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不行，少了不行！”白稳叫起来，“在你们当官的眼中，我老婆的命就只值贰万元吗？你们太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看了吧！”

       人群又嗡嗡起来了，骚动起来，吴书记的心里也不安起来。

       白羽怕事态闹大，于事无补，急忙向上举起右手，喊道：“大家都不要激动！”然后他对吴书记说道：“吴书记，我想你也不想把事态扩大吧！就是我们没法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这贰万元的赔偿也太少了吧？家破人亡的代价就只能得到镇政府许诺的贰万元的赔偿吗？”

       “白老师啊，你们要得金额也太大了！再者说，在我们这个地方你听到过政府给百姓赔偿的吗？要是开了先例，以后我们还怎么做事儿啊？”吴书记就像被人割了肉一样，双眉紧锁，满脸不舍。

       白羽看着装模怎样的吴书记，他清楚吴书记的为人和心里，于是说道：“吴书记，莫非你也做不了主吗？不然就让他们在这里呆着吧，或者让他们层层上访也行啊！”

       “白老师我不是在想办法吗？要不这样吧，你和死者家属说说，政府赔偿死者家属五万元，另外我让民政办公室再给他们家庭办上低保，这样就有国家来养他们，可以使得他们的生活得到保障。你看行不行？”吴书记好像下了最大的决心，把一个慈悲的嘴脸拿出来给人们看。

       吴书记又强调道：“白老师啊，政府这样做已经是破了天荒啦！”

       “不行，赔偿金太少了！”白羽不加思考地说道。

       “白老师，五万元不少了，镇里也得伤筋动骨的！”吴书记苦着脸。

       “五万元，苦主绝对无法答应的！”白羽说道。

       “白老师，帮忙做做工作吧！要是再闹下去，对他们也不好吧！”

       白羽岂能不明白老奸巨猾的吴志高的内心鬼祟。他低笑道：“吴书记，你身为地方党政一把手，出了这种事儿如果你能大度宽容，公开体恤百姓，给予让苦主满意的精神抚慰，不也彰显了你慈悲为怀，宽大爱民的菩萨心肠吗？即便计生办在此事儿上理亏无度，你的决策也能弥补他们给你造成的不好的影响吧！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要镇政府拿出这么一点点补偿金，不过是沧海一粟，万牛一毛，你又何必斤斤计较，患得患失呢？就算让吴书记自己掏腰包，拿个十万二十万，不还是芝麻仓库里取一粒芝麻籽儿，小事一桩吗？嘿嘿——，吴书记，你说是吧？”

       “白老师，你这是威胁我吗？”吴书记眼睛里跳动着的莫名的火焰。

       白羽不为所动，笑道：“吴书记，我这是威胁吗？”

       “你们要多少？”

       “不是我们，而是苦主要多少！”白羽一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表情，无奈地举着双手。

       吴书记瞪着他：“都一样！要是没有你，估计这场所谓的‘讨公道’风波也掀不起来吧？”

       “嘿嘿——吴书记过奖了！过奖了！”白羽干笑道。只要他出场，就算与他无关，也摆不脱不了被怀疑的嫌疑，这也是无奈之举。反正他豁出去了。

       吴书记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抖动，像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白老师，我只能答应给五万元，要是再闹，我只能不问了；反正触犯了法律，倒霉的还是他们！”

       “太少了！吴书记！”白羽皱着眉头，就像是被人宰割的羔羊。

       吴书记瞥了白羽一眼，向身边的成员说道：“咱们走吧，随他们闹！”

       “吴书记，你们要是走了，这里保险会出大事儿，恐怕到那时你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白羽没有拦他，大声说道。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吴书记一伙人，不少人的眼睛中似乎跃动着愤怒地火苗。

       白稳把那根檩条子抱得更紧了，虎子大舅也是双拳紧握，他们都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吴书记站住了，没有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压得他举步维艰。

       望着白稳毫无血色的脸，白羽真的担心了。

       白羽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像这种情况政府答应让步到了这样的地步，也该差不多了。老百姓还能和政府闹到什么程度呢？政府真的撒手不问，难道还真的把计生办的工作人都杀死吗？难道真的能警察拼个鱼死网破吗？难道还真的让政府官员陪葬吗？那时保管是杀人者偿命，白稳真的要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难道还真的让白稳他们去上访吗？上访的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就算是上访，恐怕他们也走不出县城的，就算是到了上层，也会被派出的工作队暗中堵截，把他们关押在不被人所知道的地下监牢里。

       难道真的让记着过来采访吗？就算见报又怎样？各地计划生育都是这样，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在大家的心目中，官员的做法就是法，人们对于官员的敬畏远远超越了对法律的敬畏！再者说就是记者采访了，有报纸敢登载这样的消息吗？就算是通道网上会怎样，最后还得地方政府来处理……

       告官吗？不可能的！自古以来你见过民告官有多少能告得赢的啊？一来精力你耗不起，你不挣钱就没有活路；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和政府打官司吧！有的官司需要拖个三年五载，谁能奉陪得下来呢？二来金钱你耗不起，政府有的是钱，老百姓能耗得起吗？

       白羽这个时候是心潮起伏，思绪翩翩，他感到了力不从心的悲哀。他把白稳和虎子的舅舅找到了一块，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又哪能见过这样的世面呢？就算白稳常年在外打工，终日在工地上或厂里埋头干活，哪里知道世上的艰难呢？

       最后白稳他们答应了吴书记的提议。答应的条件是政府必须立即兑现五万元的赔偿金，必须立即兑现办理虎子和白稳入低保的许诺。吴书记在这样的情况下，咬着牙，不得已和白稳他们签订和兑现了这“屈辱”的“澶渊之盟”。

       一场风风火火惊心动魄的民权风波，终于画上了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