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见白羽来了，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悲伤地说道：“大哥来了！”

       白羽点了点头，轻声问道：“怎么样吧？”

       “没有一点反应，我看凶多吉少啊！”大嫂说道。

       “弟妹，实不相瞒，她很难撑过明天！”白羽忧郁地说道，“心力交瘁，精神失常，生不如死，加上严重烧伤，她是千疮百孔，病入膏肓，神仙也难救她啊！”

       大嫂听到了白羽的话，嗷的一声不受控制地嚎啕起来。

       白羽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好不容易劝住她：“弟妹，你别哭！我只是把实情告诉你；这里翠翠只有你一个亲人，不告诉你还能告诉谁呢？你要有个心里准备！你给白稳打电话了，什么时候能到家啊？”

       “大概是明天吧！需要和老板结了工资才能回来，家中啥地方不需要钱呢？”大嫂边说边哭。

       “弟妹去了，罪魁祸首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明白，怎样做，你们看着办！”白羽半吞半吐地说道。

       大嫂一愣怔，这个聪明而善良的女人瞬间边明白了白羽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和白稳弟弟说的！”

       “弟妹，你也和白稳说清楚，弟妹的死不能怨医院，医院能接并给救治，完全是给咱们面子，千万不能找医院的麻烦！”白羽看着大嫂说道。

       “放心吧，我们是知道好歹的，绝不会给你找麻烦的！”白稳大嫂说道。

       白羽看事儿已经安排停当，就想回家。他走到门口时，有回过头来，问道：“弟妹，事儿告诉虎子舅家人了吗”

       白稳大嫂有点恐慌起来，说道：“你看看我光记得忙了，这件事儿我忘得一干二净，这可咋办啊？”

       “这件事儿必须立即告诉他们，不然到时候不好交代！”白羽说道，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一时半会也离不开，干脆我替你们跑跑吧！”白羽问清楚了虎子舅家的情况，不再停留，赶紧出去了。

       第二天早晨，刘翠翠确如白羽所言走完了她生命的艰辛历程，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也许当她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她无忧无虑无悲无喜，所有的痛苦都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饱食殆尽了。这个因为孩子而发疯的女人，临死的时候，竟然连看她的儿子一眼的神智和机会都没有，也没有看一眼挚爱着她的丈夫，可是她走了，却走得这样悄无声息！

       此时，听到了她悲惨遭遇的亲人们都来到了她的身边，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妹妹，还有他们能来的家人，都默默无语地站在她身边垂泪。想到这个饱受精神蹂躏的妹妹或姐姐，血浓于水的亲情，使得他们再也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感情，一时间哭声沸然，悲哀之气萦绕在冰冷的病房之中。

       白稳回来了，可是他回来得有些晚些，因为他没有见到妻子生时的最后一面，这个隐忍了许久的男人，还没有到病房内，就扑通一声跪倒在病房门口，跪爬着来到妻子的身边，痛哭着，悲声地喊道：“虎子妈啊，你咋就这样走了啊！我实指望出外打工挣钱好为你治病，不成想你就这样走了啊！你让我和虎子以后咋活啊！……”

       大嫂上前哭着叫道：“龙啊叔，你先别哭了，虎子舅都在这里，得想想办法啊，这事儿该咋办啊！”

       “虎妈啊，你是那样的善良，那样胆小怕事儿，为什么这样的惨祸要发生在你的身上啊，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咱的家里啊？……虎妈啊，我该咋办啊？……”白稳跪趴着，哭得悲悲切切，闻者落泪。

       “妹夫，你要是个男子汉，就不要让我的妹妹冤死，你就要想办法为她讨回公道！”

       虎子大舅流着泪上前拉住白稳，痛心疾首地劝他道：“妹夫啊，你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该想想咋样为我妹妹讨还个公道吧！”

       白稳听到了大家都劝他为妻子讨还公道，不再哭泣，从地上爬起来，瞪着赤红的眼睛，眼光森森地向四周瞵了瞵，冷森森地问道：“大嫂。是哪一个医生給治的病，我先剐了医生，再砸了这医院！”

       这时候院长和几位医务人员正站在门口，听到白稳的话，吓得浑身颤抖，最让他们担心的事儿还是要发生了。

       白稳大嫂一听，赶紧拉住白稳的胳膊，哭着劝道：“兄弟啊，你可不能犯傻啊！虎子妈的死可和医院和医生没有关系啊，要不是白羽大哥从中间说话，医院根本就不会接收虎子妈的，虎子妈的死可不能怨医院啊！再说咱可不能给白羽兄弟找事儿啊！”

       听到嫂子的话，大家终于舒了口气。

       “那怨谁？”白稳大眼一瞪，哭喊道，“那怨谁？怨谁？”

       “怨谁？你气傻啊！是谁把虎子妈害成精神病的？”大嫂哭诉道。

       白稳恍然大悟，怒声喝道：“计生办？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白稳终于明白了害死妻子的罪魁祸首是计生办，他真的被气愤和悲伤冲昏了头脑，红红的眼睛向四处瞄了瞄，说道：“我先砸了计生办，把哪些乌龟王八蛋大卸八块，再来把虎妈接回家！”说着，这个汉子再次跪倒在妻子的身边，“嘭嘭嘭”连续带劲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就像外面疯跑。

       白稳刚到门口，就被虎子大舅拦住了。他瞪着眼睛，大声对着白稳喊道：“你这样去有啥用？”然后他忍着性子对白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白稳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不停地点着头。

       虎子大舅话才说完，白稳趴到就给他磕了个响头，说道：“大哥，谢谢你啦！我替虎子妈给你磕头了！”

       白稳站起身，又对着在场的所有的亲戚磕了一个响头，说道：“这里就请你们多费些心！”

       白稳和虎子大舅各自回家准备了。白稳刚跑出医院大门，正要打个三轮车回家。大嫂追了出来，喊道：“龙啊叔，等一等！”

       白稳擦了擦眼泪，悲声地问道：“大嫂，啥事？”

       “你回去后，遇事儿问问白羽大哥，他还是比我们有见识！”大嫂叮嘱他道。

       “嗯，我知道了！”白稳点着头答应着。

       白稳一回村，来到白羽家里，正好白羽没有外出，正在与刚嫂、任颖和林萍谈论着刘翠翠的事情。白羽刚说道，刘翠翠过不了今天，就听到门外有人带着哭声叫道：“白羽大哥在家吗？”

       白羽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忙来到大门口开了大门，只见白稳正跪在门口，一见白羽开了大门，扑通扑通一连给白羽磕了三个响头。只磕得额上鲜血横流，他就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连擦一下都不擦。

       白羽一见到白稳的情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忙着把白稳扶起来，说道：“兄弟，节哀！人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啊！”

       白稳在白羽双手掺扶下，站了起来。他对白羽说：“多谢大哥对我家的照管，我白稳这辈子感激不尽！我是个粗人，说不好还请大哥多多包涵！”

       “兄弟，一家人就不要见外了，帮助你也是大哥应该做的吧！再说别的就没有把我白羽当成自家兄弟啦！”白羽真诚而朴实地说道。

       白稳激动地说道：“大哥，你说我该咋办啊？”

       白羽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白稳，白稳再次给白羽跪下磕了头，起来就向村中走去。白稳差不多用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磕遍了全村所有的家庭，每到一家，他央求人们看在乡邻乡亲的份上，明天早晨到镇计划生育法办公室大院，帮忙替虎子妈讨还公道。整个白老庄的人们都为虎子妈的遭遇感叹不已，都可怜这个孱弱而淳朴胆小的女人，可怜起幼小的虎子，和这个真情流露的男人，同情他家破人亡的遭遇，谁能铁石心肠不去助一臂之力呢？

       第二天早晨，所有白老庄前前后后能动走得动的离得开的人，老老少少将近四十多口人，纷纷来到镇卫生院；虎子舅家人也有三十多口子，也纷纷聚集到卫生院门口。他们用床抬着虎子妈缠着纱布的尸体，向着镇计生办慢慢走来。

       虎子舅舅高举着写着“伸张正义，严惩凶手”“向计生办讨还公道”“血债血偿”的大型横幅，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路上，在他们的带领下，队伍高喊着：“为死者申冤”“向计生办讨还公道”“给我们生存的权利”等等的口号，向着计生办行来。

       白稳双手捧着虎子妈的遗像，走在横幅的前面，一路上哭着喊着：“虎子妈啊，你死得好冤啊！是计生办害死了你啊！”白稳低沉悲凉发自肺腑的哭喊，使得听到的人不由得暗自心伤，暗自垂泪。

       同情白稳遭遇的人，跟随在后面，窃窃私语，为白稳家的遭遇鸣不平；好多人跟在后面默默地为他们助威；遭遇到白稳相同或相似命运的人也缓缓地随在后面，他们仿佛看到善良和正义重回到弱者的身上。

       到了计生办，这支队伍已经聚集了三百多人，声势浩大，呼声如潮，悲哀如雷。白羽的哭声，人们的呐喊，就像冲天的狂潮，是向声讨残暴的雷霆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