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临出发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十五分，用手机把要放的两个名字发给了刘镇长：李翠和白亮。还强调，自己正在赶往计生办的路上。

       白羽穿上大衣，戴上头盔，开出刚买的电动三轮车。

       刚嫂叮嘱道：“兄弟，小心些！别慌恁恨！”白羽被刚嫂细心的叮嘱所动，说道：“嫂子进屋吧，你也别冻着，外边冷！”说着启动三轮车向着远方跑去，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中了。

       夜真黑，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也是黑的，只有高高的天幕上，缀满了繁密的星星，大小不一，亮度不同，都在眨着神秘的眼睛；看得出它们也想把自己的光芒投射到大地上，可惜因为力量太过弱小，希望总是无法实现。路两边高大的树木都隐藏在黑暗中，就像埋伏着千军万马，随时会对要出手的人出手。夜风就像冰，剐着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它们在原野上放肆着自己的脾气，不住地怕打着树木，弄出呜呜喳喳的声音，就像鬼魅的声音。白羽觉得就像有数不清的厉鬼在自己的身边身后伺机而动，不过白羽不怕，即使有厉鬼他也不会退缩的，更何况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魂呢。白羽经常告诫自己，不怕死的，就怕活的；像他这样什么也没有的人，恐怕活的也不会照顾他的，所以他更不用怕。有一只不知名的夜鸟呜呜嘎嘎地叫着，不畏寒冷黑暗地从白羽头顶上飞过，向着前方的暗夜义无反顾地飞去，白羽推测这鸟也一定象他一样，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在黑夜中乱飞的，看来鸟和人一样，都是劳碌奔波的命。夜气的气味很好闻，白羽从那里面嗅到了土地的味道，还有小麦生长的味道，很亲切，很友好的味道，他不住地呼吸起来，夜气豪爽无私地钻进他的肺里和心里，让他因烦恼和气愤而近乎麻木疲惫的神经得到了滋润和休养生息，他顿觉神清气爽了。

       黑夜以博大无私的胸怀包容着一切，也包容着他的玩世不恭。电动三轮车像发了疯似的在凸凹不平的柏油路上舞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镇政府到大李庄行政村这条路是柏油路，途径五个大大小小的村庄。白羽记得二年前修这条柏油路时，全镇老百姓按照人口人均征收修路钱八十元，白羽记得整个光荣镇共有八个行政村，每个行政村多的大概有一万多人口，少的也有四千多人，全镇总人口该有六万多。那次向老百姓征收的修路款该有五百多万吧！而真正用到修路的钱大概连三分之一也不到，大都被他们装进了腰包。地方一次搞建设，老百姓就得大出血，有关干部就得大补血。老百姓用自己的骨血把这帮孙子喂养得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白羽经常想他们就像蠕动在粪缸里的蛆虫，恶心透顶！过去的土匪和强盗会说，老子就是土匪强盗，我怕谁？现在的当官的就是土匪强盗，他们会说老子是当官的，我怕谁？看看这烂得不能再烂的柏油路面吧，你就知道这些钱有多少被他们据为己有了，中饱私囊啦。不到三年的柏油路面，被机动车辆碾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碎成石子儿的路面，就像是铺到了一层石子儿，压根就没有铺过柏油一样。对于这样吸食百姓鲜血的地方干部，老百姓恨之入骨，但对着他还得强颜欢笑，装得像孙子一样。

       白羽来到镇上，顺着镇子西边的南北路向镇计生办而去。

       计生办坐落在镇子的正南方，一条东西水泥路紧邻着计生办的大院而过。在这条南北路和东西路的两旁有很多家商店和饭店。因为很晚了，商店大都关上门不再营业；只有饭店都敞着门等待着赶吃夜饭的人们光临。

       农村的集镇路的两边很是寒酸，是从来不装路灯的，只有个别饭店的门前悬挂着标志着店名的红色的灯笼，大方地把暗淡的光彩输送到它力所能及的范围。街道里的风就像是被赶进弄堂里的驴，只顾逃命把灯笼碰撞得摇摆不定。

       白羽电动车的前灯，就像一盏电力不足的探照灯，只照射到车前二米远的地方，车子刚过，黑暗又恶补上来。从哪家店里传出电视剧中人物对话声和痴情的音乐声，这还能让人记得这是活人生活的地方。整个街道显得死寂，压抑，凄静，还有一种地狱的苦闷。

       大概白羽离计生办的大门不足百米了。在昏暗的灯光下，白羽发现在他的正前方的街道边，突然多出了六位走路摇摇晃晃的年轻人。他们正对着白羽东倒西歪地直撞过来。白羽知道这是一群酗酒的年轻人，看他们的阵势肯定是喝高了。白羽想把电动车向一边让去，过去就算了。

       电动车刚向左边一让，那几个人又向着左边歪去，白羽刚向右边让去，他们紧跟着也向这边歪来。白羽想难道是小痞子找麻烦吗？白羽只想着息事宁人，尽快走掉，所以看他们向着右边紧追，就把电动车向着左方猛地一调头，再加上提速，电动三轮车就像飞的一样向前面猛窜过去。就在白羽以为车子脱离他们夹击的当头，不成想电动车被人从后面紧紧的踹了一脚，车尾当即向着一方滑行了老远，电动车差点就翻了。

       本来不想找事的白羽，停住车，下了车，压抑住心中的怒气。凛然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冷然地望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踹我的车子？”

       “你踹他的车子了吗？”其中一个留着长毛的家伙，问他身边那个两腿像弹簧一样晃动不停的大分头。

       “我可是善良的青年！你踹了吗？”大分头问身边一个斗鸡眼，说着话，他还向着斗鸡眼挤眉弄眼的。

       “你踹了？”

       “你踹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几个小痞子装模作样地嬉笑着。

       白羽看他们几个装模做样地做戏，不想找麻烦，他只想赶快离开此地，把人接回家了事儿。于是他说道：“好好好！你们都没有踹，是我的车踹到鬼了！”说着话，白羽就要上车走人。只听有一个青年高声叫骂：“哥们，乖乖噢，刚才这个人骂我们是鬼，怎么办？”

       “揍他！哥们上！”

       “慢着！让我先说说……”大分头止住大家，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次路过，留下买路财！……干脆只说了，爷们是短路的，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像手机、钱什么的，都给爷们掏出来，掏完该滚蛋滚蛋，不然，嘿嘿，可怨不得爷几个不讲情面啦！”

       白羽心道，他们难道真是短路的，不可能吧？要老子的钱和手机，老子什么都有，就是不能给你们这帮孙子！看来他们是在这里专等自己的，难道他们是刘镇长指使的？没有证据不能断言。先把这几个孙子解决掉再说吧。白羽说道：“想要手机吗？”

       “是啊，老子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手机！”斗鸡眼脱口说道。

       “兄弟，你怎么说得那么直啊？”长毛也不满地说道，“露了馅该咋办？”

       斗鸡眼这次意识到他的话有可能露出了此事儿的马脚，赶紧闭嘴不再说话。“兄弟们，别再和他啰嗦了，上啊！”说着话斗鸡眼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

       “你们向后离远的，不要弄到你们身上血啦！”大分头弹了弹腿，伸了伸胳膊，向周围的那几个说道。

       “好的，大哥看你的了，我们给你压阵助威啦！”说着他们全部向一边啥去，形成了对白羽的包围圈，他们害怕白羽打不过会弃车逃窜，所以先断了白羽的退路，可见他们这伙人的歹毒和凶残。

       “别，我这个人最见不得血，放了我吧！我是个老实人！”白羽惊慌失措地哀求道。

       “哎呵——姓白的求老子了？”大分头得意洋洋地笑道。

       白羽慌忙点头：“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和人家动过手，你们就放了我吧！”

       “老子手下从没放过人，你别打啥小算盘？”大分头傲气凌人。

       “好吧，既然你是这样的欠揍的德行，老子就陪你玩玩！”白羽突然变了语气，面对着大分头两腿叉开，像一个顶天立定的斗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阵仗。这时白羽发现紫电在车后面极其不安分，已经站起身子，目视着白羽和大分头。

       白羽知道紫电要出手了。他不想让紫电过早的出手，他要活动一下身骨，虽说上学时和老师练了一些花拳绣腿，长时间没有真枪真刀地用过，就要还给老师了。幸好上次和赵强、吴淖、魏金刚玩的时候，伸展了手脚。

       既然要动手，就要教训教训这帮小痞子，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的厉害。白羽向紫电使个眼色，紫电好像明白了白羽的意图，闪了闪眼睛，重新趴在车厢里，但是它的两只晶亮的眼睛却与车厢沿相齐，紧紧地盯向白羽他们所站的方向，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你怎么不动手啊？”大分头好笑地对白羽喊道。

       白羽无视他的叫喊，只是不屑地望着他，脸上满是笑意，笑得那小子心里直打鼓。“你怎么还不动手啊？不然我就不客气啦！”

       白羽这回说话了，这句话差点没把大分头气死：“我跟畜生动手从来就是后发制人！”白羽想反正已经翻脸，你们明明是找我的事儿，就用着在客气了，白羽说话异常尖刻刺耳，就像针一样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