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整个村里很少听到人们的笑声。不知深浅的不幸就毫不犹豫地降临到善良的百姓的头上了。

       迫于镇政府和计生办强大的宣传威慑和无止境的恐吓，没有见过世面老实本分的人们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不少人家已经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罚款而穷心竭力地筹集款子。有的东挪西借，有的变卖家中可以变卖的物产，有的准备托关系贷款，有的准备向放印子钱的人家借高利债，有的在找关系想办法免除罚款……总之只要能想到的办法，只要人可以实施的办法，人们都在想方设法地做到。

       这两天，李翠和徐金两个人像许多人家一样，在忙着卖粮食。除此之外，她们没有更多的办法。她们用架子车装上梁袋，一车一次至少可以拉上六袋小麦，每袋按照八十斤来算，一趟可以卖四百八十多斤，每斤按照五角钱，一次至少能卖二佰四拾多元，这两天她们已经向镇粮站跑了六趟了，共筹集现款一千四百四十多元。家里能卖的就只有这点粮食啦，她们只有等着，想着镇里和计生办可以大发慈悲，不要逼那么紧，她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在这几天内，所有能筹到钱的人家，不管筹到多少都交送到行政村新上任的计生主任那里，交过钱后，计生主任当时开给收到现款的白条子，作为缴纳的凭据。当然也有不少心眼灵活的人家求到王孝仁，打点通融。其实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一个百姓之家，要想筹到几千元或者万元，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不管人们的心里是怎样的焦急和恐惧，时间总是那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一周的限定缴纳罚款的期限已经过去了。大家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地等待着处理和裁决。在老白庄三十八户超生户中，没有一家是按照规定交齐罚款的。好多人家就像修真界渡劫者等待着天雷的降临，即使是死亡，是形神俱灭的惩罚，人们也只有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人们睡之无眠，食之无味。心中就像有座大山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也有心里素质比较差的人，被不可知的命运，威胁得上火，到卫生所就医，有的还挂上了吊水。

       镇政府和镇计生办组建的计划生育执法突击大队，开着十多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地直奔大李庄行政村而来。第一站就放到了老白庄。

       计生执法突击大队，气势汹汹地直接闯进了老白庄。

       五六十号人个个手拿小碗口粗细的木质黑红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斗志高涨，直扑向超生户的家里。

       战斗队每到一户，就硬逼着这家交钱，如果人家实在拿不出钱来，他们就冲进屋内，见到有用的东西就拿。自行车、电视机、粮食、还有农民用来耕田的牛，装了满满八卡车。而且被抢的人家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一时间整个村里到处是乌烟瘴气，鸡飞鸭跳，猪奔羊跑，大人哭，小孩叫，叫喊声，斥骂声，恐吓声，哀求声，不绝入耳，恐怖笼罩在人们的心头。

       徐金家里，有镇长刘保国带队的十多个战斗队员，把徐金和她打工刚回来的二女儿白颖堵在院内。刘保国手中拿着罚款百姓的花名单，仔细地打量着徐金和白颖，说道：“徐金同志，你们生育二胎，按照有关政策你们家要缴纳一万元的罚款，可你们缴纳的还不到两千元钱，你说该怎么办啊？”

       “领导，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男人去年打了一年的工，年底回来都没够还账的，家里实在是没有钱啊！就交的那些钱，还是我前几天卖粮食凑得呢！领导，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娘们吧！”本来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徐金为了能得到领导的原谅，流着泪，哽咽着说道。

       “什么领导？这是我们的刘镇长！”一位长得尖嘴猴腮的战斗队员指着刘保国对着徐金喊道。

       徐金被他呵斥得浑身一噤噤，连忙说道：“啊，镇长啊！请刘镇长宽宏大量，高抬贵手吧！”

       “那不行！要是我们都高抬贵手，那还向谁要钱啊？如果你现在实在没有办法，粮食、牲畜都可以顶账！”说罢，刘镇长对着同来的早已跃跃欲试的战斗队员一挥手，喊道，“行动！有可以换钱不要放过！”

       十多位战队队员如狼似虎地向徐金的屋里和院里拴着畜生的地方冲去。

       徐金一见有三个队员冲到了她拴羊的地方，吓得面如土色，紧跑慢跑地跑到去过，对着正在解拴羊绳子的尖嘴猴腮的那个战斗队员说道：“大哥大兄弟，请你们行行好吧，不要拉走我的羊啊！这两只可都是老水羊，都带有崽呢！我们家今年可都要靠这两只羊啦！”

       “行什么好！只要你把钱交上来，这两只有崽的羊还是你的，怎么样？”尖嘴猴腮的笑嘻嘻地说道。

       “大兄弟，我们家实在拿不出钱来了！”徐金哭着说道。

       尖嘴猴腮的队员的贼眼在徐金脸上好的胸部扫了扫去，徐金吓得急忙低下了头。

       尖嘴猴腮怪声怪气地说道：“没钱，我也没办法啊！”

       白颖抱着小弟弟麒麟站在那里始终没有说话。这时候，见到妈妈为了保住两只羊哭得像泪人一样，哀求人家，人家还嬉皮笑脸疯言疯语的戏弄她。禁不住心中大怒，俗话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能容忍的母亲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她怒火中烧，喊道：“妈妈，不要求这些没有人气的东西！”

       正在和徐金纠缠的三个战斗队员停住了，他们掂量着手中的黑红棍，颤颤巍巍地一起向着白颖围过来，尖嘴猴腮骂道：“你个臭婊子，骂谁没有人性啊？”

       白颖也不相让：“我没有骂你，我骂那些无法无天的强盗！”

       “嘎嘎嘎嘎嘎，你敢骂我们计划生育执法突击大队是强盗？好啊，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强盗！老子在家里就是强盗，但还没有那一个不长眼睛的敢像你这样的骂老子！”尖嘴猴腮说着话，一手拿着黑红棍，一手猛地揪住白颖的长发，一使劲，把白颖摔在地上，她怀中抱的麒麟在她摔倒挨地的刹那间再也搂抱不住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麒麟被摔得嗷嗷地哭叫起来。

       麒麟和闺女一起都被人家摔倒在地，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摔伤，徐金像发了疯似的哭天喊地地向着麒麟跑过来。从地上把麒麟抱在怀里，心疼地哄着他：“麒麟，麒麟，我的儿啊！我这是犯了什么法，做了什么孽啊？净让你这么受这个罪啊！天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