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妍住院的第四天了，扬言再到家里讨债的那伙人竟然没有去，让玉兰的心里放松了不少，难道李妍妍出事，让他们良心发现，不再找她们的麻烦了。

       在这期间，孟家和派出所的人都没有露头，就好像这件事儿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而白羽是每天都要抽出相当的时间到卫生院里来看望李妍妍，虽然他冒着别人闲话和构陷的危险，但是他已经对此不理会了，为什么白羽把这些看得那样淡，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李妍妍就像女儿一样让他放心不下，只要能看上她一眼，空落落的心里就感到踏实。他对自己这样的想法都感到不可思议。如果说先前他对李妍妍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只是处于一个老师的良心和责任，但现在白羽总是心中还有些什么别的期待，只不过他不愿意向着这方面想罢了。

       已经熬了四天四夜的玉兰，再也受不了长时间的不眠不休的煎熬。她像往常一样，用温水精细地把李妍妍的全身都擦洗了一遍，无限爱怜地亲了一下李妍妍的嘴唇，便忍不住地趴在床头休息起来，可是困意浓郁，一趴在在那里，就感到头重脚轻，难受极了，很快她就睡着了。

       白羽下了晚自习回家之前要到卫生院看望李妍妍。玉兰早已趴在床头酣然入梦了。

       玉兰的头枕在右臂弯处，长长的秀发披散开来，松软地落到了病床上，憔悴而苍白的脸朝着白羽，玉兰双目微眯，唇瓣微张，如失色的花朵，她均匀的呼吸听到白羽的耳中，就像动听的弦乐。

       白羽看着她心里负担过重而显得过于憔悴而苍白的脸色，无限的疼惜涌上了心头。他想叫醒她，让她到床上睡，或者回家，可是白羽张了好多次嘴，应是没有叫出声。也许只有在梦中，这个女人才能得到安慰和幸福吧！

       白羽静静地看着玉兰，看着李妍妍，无限的温柔和爱意就像春天的太阳和和煦的春风，在她们的身上抚荡。他竟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把这个女人拥进怀里，要保护她们，把她们当作自己的生命一样的看护着。虽然他找不到这样想法的理由，但是他却不会放弃这样的想法，而这种衍生了好久的想法在瞬间被放大，放大到了整个空间乃至他的心里。他呆滞了好久。

       白羽悄悄地拎过来看护床上的被子，蹑手蹑脚地把被子盖在玉兰的身上，不想这一动作，虽然动静不大，还是把沉睡中的玉兰惊醒了。

       玉兰惊慌地站起来，第一眼就向床上的李妍妍望去，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咋睡着了呢？妍妍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太疲劳了，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吧，妍妍有我来看护！”白羽看着玉兰醒了，便温和地说道，眼里闪射着热切的光芒。

       玉兰心中不自觉地一阵地震颤，这是多么熟悉的眼神的，丈夫没死的时候，面对忙碌劳累的她，他时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劝自己注意休息，那时玉兰总是感到很幸福，可是她觉得那种幸福的滋味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千年，万年！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妍妍的！”白羽强调道。

       玉兰愣住了，这个男人让她再次重温了那温暖的时光。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这个男人给了一份安稳和期待。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他时常出现在她的心里。是第一次家访吗？还是他们为了躲避邓大嫂在厨房中的尴尬相对？亦或是他无报酬地给予她经济上的帮助？或是她对女儿等同于父亲似的爱惜？往事像影视剧的镜头一般在玉兰心灵的荧屏上闪过，一时间，玉兰呆顿顿地望着白羽，没有说话。

       “玉兰，妍妍怎么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羽就这样称呼起玉兰来，他们都没有什么感觉得不对劲，仿佛这样的称呼是理所当然似的。

       白羽望着玉兰憔悴而泛着红潮的脸庞，心神也有些恍惚。他再次有种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拥入怀里的冲动，给她温情，给她关爱，给她一个避风的港口，可是他能吗？

       “哦，妍妍很好！”玉兰言不由衷地说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颇为尴尬地看着地面，想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一低头，她才注意到滑落在地面的被子，她如同大梦初醒，一脸惊讶地望着白羽：“我……这么晚了你咋又来了呢？工作那么累，也不好好歇歇！”

       “我没事儿！倒是你应该好好地睡一觉了，不然这样长时间地熬下去，恐怕李妍妍没好过来，你自己也熬坏了！——我替你看护一夜，你回家放心地睡一觉吧！”

       “没事儿的！还是你回去吧！”玉兰望着白羽，眼里更多的是感激和温柔。

       “玉兰，你就听我的吧！要是累出个好歹，让小锁和妍妍怎么办啊？再说小锁的奶奶照顾小锁，老人家年纪那样大了，也不太方便吧！”白羽看着执意不肯回去的玉兰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啊？”白羽望着欲言又止的玉兰问道。

       “别人会不会说啥闲话啊？我倒无所谓，只是担心对你影响不好，那样你咋在人前直起腰啊！”玉兰没有看白羽，眼睛却是看着酣睡的李妍妍。

       “哦，我明白你是怕再给你带来伤害，我想得太简单了些……”白羽没有看玉兰，就向着门外走去。

       “白老师，我真的怕别人的闲话啊！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是没有任何事儿，他们也会无事生非，造谣诬陷，要是我们来往太多，这不是又给他们找到了胡说八道的理由吗？”玉兰苦闷地说道。

       “噢——”白羽愣住了，双眼空洞地望着玉兰。

       “这几天我看到你来关心妍妍，我心中既高兴又害怕——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玉兰双眼迷离，朦胧的泪光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听到玉兰的话，白羽惊慌失措地望着玉兰，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大着胆子说道：“玉兰，我知道你的苦，你的担心——我倒不怕什么的，我只是觉得你和妍妍需要照顾，妍妍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在我的心里我真的把她当做了女儿，我要以一个老师的资格关心她爱护她，让她少受到伤害。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心中对我的依赖，那样我就更不应该选择逃避，如果那样我真的会寝食难安的。玉兰，你不觉得冥冥之中好多事儿已经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你想要逃避也是做不到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属于阴暗而龌龊的人和事儿很多，就像苍蝇蚊虫一样，会紧紧地盯住你追逐着你，就像吴格事件，从发生到现在，好多事情总是让我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哪怕你担惊受怕，要死要活，他们也不会可怜你，饶恕你。自己的软弱就是对他们的放纵……那我就没有必要再示弱，再逃避，示弱和逃避只能回给别人增添额外的笑资。做我心中想做的事情，尽我心中要进的义务，活得开心，活得快乐，活得有滋有味，他们就会难受，就会不开心，不快乐，这不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嘛？——我是个老师，我只是想对我的学生尽些义务，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妍妍就这样给毁了！”

       白羽说着话，自己心里已经把自己鄙视了无数回了，难道自己现在心里只是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探望李妍妍的吗？难道自己就没有些别的意思？白羽啊，白羽，难道你这个念了半辈子经的人，现在要改弦更张了吗？如果你想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捞取好处，也都太不仗义，太不厚道了吧？

       但是当白羽看到玉兰眼中为难的情绪时，只得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回去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当白羽走出玉兰的视线的时候，她竟然没有理由地追出了门外，看着白羽渐去渐远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竟然有种淡淡的失落，就像心脏被人一点一点地掏走似的。她悔意萌生了出来，白老师，你别怨玉兰，玉兰不是无情的人，玉兰不傻，又怎能不明白你对我们母女的心意，可是我真的好怕好怕啊！

       白老师，玉兰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玉兰也不是个不顾廉耻的女人！你对我们的好我会永远记住的，你能给我些时间吗？让我慢慢地说服自己的心！

       愁肠百结的玉兰回到病房，望着沉睡的李妍妍，说道：“妍妍，你说妈妈是不是太冷酷了，太无情了！你明白妈妈的心情吗？你赞成妈妈的做法吗？……妈妈知道妍妍对白老师很依赖，就像依赖爸爸一样……你要是好好的，你会怨妈妈吗？”

       愣怔了好久，玉兰双目痴迷朦胧，自言自语地说道：“妍妍都这样了，又怎么能回答妈妈呢！”

       寒冷的夜风趁着玉兰打开的窗户的缝隙不要命地挤进了病房，玉兰在寒风的侵袭下，大脑清醒了许多。她把整个身子都靠在窗户上，把闪开的缝隙紧紧地堵住，一双酸涩的眼睛在寒风中向着外面望去，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强劲的风呼呼地刮着，吹着尖利的口哨，有些刺耳。

       玉兰缩了缩脖子，她觉得这夜就像魔鬼的大口，似乎要把她吞进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