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正在屋内为秀娥住院的事儿发愁伤心，警车还是毫不迟疑地停在了玉兰的门口。

       赵利冒着雨一步跨进院子的门楼下面，异样的声音对着屋内喊道：“秦玉兰在家吗？”

       玉兰和大嫂听到赵利的声音，心中恐慌，赶忙迎出去，说道：“在家！啥事儿？”

       赵利愣了一瞬，转急说道：“哦，你们都在啊！正好省了我不少事儿！”

       玉兰她们就这样站在冰凉的雨丝中，和赵利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她们也不想让讨厌的赵利到屋内，她们等着赵利说话。

       邓大嫂直言快语，说道：“我们本来就在！啥事儿直说！”

       赵利看了玉兰一眼，拿腔拿调地义正辞严地说道：“派出所现在已经对你们这次打架事件拿出了调解意见，一、虽然说起因在于吴格，但是鉴于吴格的妻子秀娥身受重伤，现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宜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二、鉴于吴格夫妻本着宽容的态度，尽力为秦玉兰、郑洁和邓大嫂向派出所求情，不愿意她们承担医疗费用，但派出所本着惩前毖后的教育原则，对秦玉兰三女做出处以相应的罚款，罚三女负担秀娥医疗费用一千八百元。——不管以后秀娥花多少钱不再追究三女的责任！所承担的医疗费用，必须在二天内交到派出所；三、关于吴格谣言之事儿，派出所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给于他严厉的批评教育的处罚，以后这件事儿双方不能在追究。如果哪一方再重新提起闹事儿，派出所一定要严惩不贷，决不宽宥。光荣乡公安派出所，性性性年性性月性日。”

       玉兰她们静静地听着，直到赵利念完，她们也没有哪一个发出一点声来。

       倒反而是玉兰猪圈里的猪好像不满似的吭吭唧唧地叫起来，鸡鸭条件反射般的嘎嘎呱呱地叫出声来，也许是对这种处理的抗议吧！

       空气凝固了，玉兰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虽然早就预料到秀娥的医疗费须要她们承担，但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承担的这样多！她的脑袋艰难地想着家中可以变卖换钱的东西，看来圈中的猪也算喂到头了。除此之外，能换钱的东西还真想不起来，应该说还真的没有了。卖了猪，以后的生活就像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恐怕她以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生之悲哀，死之快乐，再次潜入她的思想里，这种思想一经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似乎竟有了解脱的快意。玉兰也为自己这荒诞的想法震惊了。

       面对执法机关派出所的调解，三个女人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对派出所没有丝毫的怀疑，她们也不会怀疑，她们也不敢质疑派出所的处理。派出所就是政府，就是正义和公正的化身，是平头百姓的保护神！虽然她们对赵利没有啥好感，但并不影响派出所在她们心中的高大的形象！

       郑洁和邓大嫂没有出人意料的反映，她们只是无动于衷先是望着赵利，然后是十分关切盯着玉兰脸上骇人的变化。她们忙道：“玉兰，咋啦？”

       玉兰从她们的惊叫声中过来了，笑起来，但笑得很凄婉，很悲壮。她魂不守舍地说道：“没啥！”

       郑洁惊惧地问道：“真的没啥吗？玉兰！”

       “嗯，我很好！”玉兰望着看着她的邓大嫂和关心着她的郑洁说道。

       赵利见她们只顾说话，忽视了他的存在，大声说道：“你们要是没有什么意见，就照着派出所的调解去办！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到派出所提出来，派出所会根据情况做出减轻或者加重的处理！你们听明白了吗？”

       玉兰心酸地看了邓大嫂和嫂子郑洁一眼，忧伤地说道：“明白了！请政府放心，俺们没有孬种！”

       邓大嫂和郑洁倒是冷淡地望着他，赵利见这里的人们没有欢迎他的，失望地转身向着警车走去。上了警车，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玉兰苍白而哀怨的脸上。她心中一动，不愿人说，女人因为幽怨会更加美丽！

       玉兰终于被邓大嫂和郑洁拉进了屋内。到了屋内，她们的衣服外层已经全湿了。她们又劝了玉兰一会，便对玉兰说道：“玉兰，你别担心，也别伤心！我们很快就把钱给送过来！你要是还有啥困难，我们再帮你想办法，但千万不要想不开！”

       玉兰带泪的容颜有种凄入肝脾的情殇！她惨然地对她们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邓大嫂和郑洁对望了一眼，说道：“好吧，我们先回家了！也需要换换衣服！”

       郑洁说道：“你好好休息休息，别胡思乱想啊！”

       邓大嫂和郑洁走后，玉兰把院门关上，一头扎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嚎啕大哭。

       哭声一开始就极尽全力，像排山倒海的巨浪，轰然而起，铺天盖地，一泻汪洋；哭声也像地下的喷泉或者岩浆，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口径，而涌起万丈的水龙和火龙，似乎要冲毁一切，焚烧一切，是那样的悲壮和悲怆！

       哭声是心灵压抑的控诉，是内心破裂而迸发出来的嫣红的血浆，是灵魂经受地狱般煎熬后的訇然爆发。残酷的遭遇，无穷的感慨，生活的坎坷，无尽的烦恼，源源不断的忧伤，好像都消融在这一发而不可收的哭声中了。

       可怜的女人，也需要用不加节制的哭泣来发泄自己，给自己松绑，给心灵降压了！

       后来玉兰的哭声渐渐小了，但悲悲切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幽怨哀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恰如倩女之离魂，孀妇之丧子，催人心折，令人肠断。

       玉兰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管咋样，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面对，还不能死，要死也得等到孩子长大成人。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地找到买主，把圈中的那头是她们全家希望的还没有长大的猪卖掉，好凑够给秀娥的医疗费，她不能再对不起邓大嫂和郑洁了。

       玉兰掀掉被子坐起来，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