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百感交集的老母亲，尔仁一时语塞。

       答应姆妈，不去找陈晓雯？

       姆妈也是对自己好，对家里好，就按姆妈说的，把对陈晓雯的念想深深埋在心底？就当前天晚上的恩爱像一场梦？反正……反正是陈晓雯她叫自己不要再找她的？

       可是，那自己的心呢？那陈晓雯对自己的好呢？那自己对她整整五年的思念，锥心似痛的思念呢？还有……陈晓雯对自己的献身呢？难道自己就像占女孩便宜完了忘了的负心汉吗？如果自己这样做了，自己的良心何安？尤其，自己的那颗爱人的心呢？

       想到此，尔仁面有愧色，不敢抬头看目前，虽然艰难却还是开了口：“姆妈……我……我还是想去找她的１

       “你１郝慧珍恨铁不成钢瞪着儿子。康康不会就这样无药可救吧？啊？不会无药可救吧？难道陈晓雯对他的吸引力这么大？

       呆看了儿子片刻，郝慧珍含着泪，想做最后的努力：“康康！你知不知道，你对陈晓雯的喜欢，完全是初恋时美好的感觉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可以说是几年来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样情绪的发酵堆积？更重要的是，可以说，你对她的现在一无所知啊１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冷静想一想，母亲其实说得都对。最主要的，天下哪有母亲不为自己儿女全心全意考虑的？可……尔仁自己就是怎么也放不下陈晓雯啊！

       尔仁的眼睛也红了，他又羞又急又愧：“可是，姆妈……我就是想……我就是想去找她的－…哪怕就是再见她一面也好啊１

       “你１郝慧珍呆呆地瞧着一条道走到黑的儿子摇摇头，连发怒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郝慧珍呆看了儿子片刻，叹了一口气，抬头瞧瞧座钟，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不由又想到了小薇。

       “那……小薇可怎么办呢？”郝慧珍无可奈何地嘶哑地说。她提到了又一个重大的问题。

       尔仁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话来。虽然眼见总算说服了母亲，可是心头才有喜悦之感涌出，却面临着小薇这最后的难关，尔仁真的感到太为难了。

       通向和陈晓雯在一起的道路上有两个难关，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就是小薇。

       虽然，尔仁知道说服母亲比较困难。可事实上，母亲这关要比小薇这关要简单的多。不管怎么说，姆妈总归是自己的姆妈，在尔仁的经验里，只要自己软磨硬泡，一般没有什么事情是母亲不肯答应的。比如这次，也是如此。

       可是，小薇就不同了。

       如果，自己仅仅是跟小薇发生了关系，她还没有住进自己家来，问题倒简单得多了。自己狠狠心也就是了。可是现在，两人都已经是同居关系了。如何对待小薇就是一个非常辣手的问题了。

       自己家里人都是胆小谨慎的，尤其父亲余天赐更是惜身蝼蚁。尔仁一方面有些事胆大妄为，可是另一方面尤其是牵涉到社会上的人和事，尔仁就又是能躲就躲的—说到底，尔仁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啊！

       因为，已经跟小薇到这种地步了，那么自己如果首先提出来跟小薇分手的话，小薇家里岂能罢休？

       那么，到底该如何对待小薇呢？

       现在，尔仁真想将头埋进沙堆了，当一回鸵鸟—可，怎么又躲得过去？

       十一点了，小薇还没有回来，看样子，对于自己前天晚上失约没有回来参加小霏的订婚宴，小薇是真怒了。她是打定主意不会主动回来的了，她是在等着自己去赔礼道歉把她接回来呢。可是，是不是自己不去她家接她，她就不肯回来？

       不见得啊！不见得！哪有这样的好事？真要这样还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是她主动提出分手了。可……这样的概率有多大？

       在母亲的逼视下，尔仁不得不口了：“我……我想还是想去找……先去找陈晓雯１

       尔仁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是，他没有好办法处理与小薇的关系，或者尔仁是想逃避这个问题，更或者，就是想把这个问题交给母亲，让母亲代他去处理。

       郝慧珍又生气了，她板着脸低声训道：“你个小佬！小薇的事情你不先想着办法去处理，你怎么就能够去找陈晓雯？你……你……你这不是脚踏两条船么？康康，咱们家可都是老老实实的，你这样不作兴的１

       尔仁可怜巴巴地瞧着母亲，心里哀叫道，哪里是我自己想这样的呀？我恨不得小薇她提出分手呢！不是……不是自己不能面对小薇么？

       其实，尔仁嘴里不讲，心里可希望着母亲出面跟帮他把小薇这一头的事情给处理掉—当然，尔仁这话说不出口。不过，也不要尔仁说，大概，这事情往后去，姆妈也就不得不咬着牙齿出面了。

       尔仁真希望这时候母亲能主动开口，对他说她来搞定小薇一家—当然，对于现在的姆妈来说，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了１郝慧珍忽然眼睛一亮，这么叫道。

       “什么？”尔仁心里一喜，难道母亲找到了什么好的办法。

       郝慧珍看着儿子惊喜的样子，忽然板下了脸：“康康！你可别指望着姆妈帮你擦屁股去！姆妈可丢不起这个人１

       “姆妈１尔仁被母亲看穿了心思，脸羞得通红。

       “哼！姆妈不管你去找陈晓雯就已经作孽的了１郝慧珍有些气鼓鼓更有些无奈地说。这件事实在有违于她的一贯做人原则，可是，谁叫做这事的是自己的儿子呢？

       “姆妈１尔仁很是惭愧。

       郝慧珍板着脸对尔仁说：“不过，康康，姆妈可要跟你说一句话，你要听我的，姆妈就不管你是不是去找陈晓雯；可是你要是不听我的，姆妈可是坚决的不同意你找她１

       “姆妈你说你说１尔仁一听，来了精神。

       尔仁一向不但听母亲的话，还很怕母亲发怒的。

       “看样子，小薇暂时这两天不会回来住了。你们两个暂时分开，冷静一点儿也好。”郝慧珍开始提尔仁出谋划策了，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一定要去找陈晓雯，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拦你，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就只许一次１

       “什么？”尔仁愣愣地瞧着母亲，不懂她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什么……就再说；可是如果陈晓雯还是不见你或者见到了不肯跟你在一起，那你就给我熄了糊涂心思，这事从此不提，更不许再去找她，不许有新花样！你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回来，好好较地去跟小薇赔礼道歉，把小薇接回来！啊好？”

       “啊？”尔仁想不到母亲竟然提的是这个条件。

       “你不答应？”郝慧珍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儿子。

       “呃……”这样做，是不是太……功利了呀？尔仁呆望着母亲想，这样不但对小薇不公平，就是对陈晓雯也不公平啊！自己这不是……不是就是在脚踏两只船么？

       “不行你就拉倒１郝慧珍一甩手，气恼地站了起来。

       “我答应，我答应１尔仁连声道。

       “你呀１郝慧珍手指着儿子，满腹愧心地气道，“姆妈到了你这里……唉……今后可怎么有脸见到小薇，见到宣书记一家人哦１

       “呃……”尔仁羞愧地瞧着母亲摔门出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个时候，唯有先答应下来，让母亲不要太生气了。再说了，尔仁可是很相信自己。他想只要他见到陈晓雯，就一定能说服她！也就一定能跟陈晓雯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至于小薇……是有点对不起她，是对她有点不公平。可是，自己是在为了自己的爱情，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和陈晓雯两个人呢！

       ……再说了，自己就是狠下心不去找陈晓雯，还是跟小薇在一起的话，自己忘不了陈晓雯，从此自己的一生会快活吗？自己不会快活，那小薇会快活吗？

       一想到此，尔仁对于小薇的道德负罪感立马就轻了一些。

       主意定了，郝慧珍就反而督促儿子早点行动。尔仁本就打算星期天上午去中吴的。这下更好，尔仁七点就起了床，坐104路车到中吴江南商场下车的时候，看看手表才过八点半呢！

       不过，到了江南商场去江春路可耗了尔仁很长时间。

       尔仁是从不知道江春路小金家村在哪里的。就是吴凌梅告诉了他一遍，他也是两眼一抹黑找不到。无奈之下，尔仁只好坐车先来到了兰陵。

       尔仁不是个好开口的人，可是今天尔仁不得不厚着脸皮问了好多路人，才从兰陵路右拐上了工舍道路，走了好几公里路，过清南桥穿过了白荡河，又走了好些路，才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小金家村了。

       其实，从一过兰陵桥，就已经是中吴郊区了。只不过，工舍道路两旁还都是一排排六七十年代造的简易工房。等过了清南桥，就完完全全是郊区农村模样了。

       江春路的南面是大片大片的菜地，北面就是小金家村了。

       毕竟是靠着市区的缘故，与其说是农庄不如说是更像城中村，里面房子什么样的都有，有两层楼房的，有江南专有的白墙灰瓦的院落，有明清式样的破败旧楼，甚至还有“干打垒。”当然，更多的则是连绵不绝的普通红砖瓦房。

       其实，小金家村是通公交车的，可是无奈尔仁一点儿也不认这里的路。此刻，走了一个多小时路的尔仁，已经浑身湿透，挥汗如雨。他好奇地瞧着眼前的这片布局杂乱的小金家村，不知道陈晓雯舅舅家到底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