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艇家在西街最西端，是独立的一个大院子。院子掩映在运河边的一片树林中，房屋前面还有着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永远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卫艇家里所有的东西多是杂乱无章的，换下的衣服床上、椅子上都有，但从卫艇家的房子、家具、电器可以看出卫艇的家景不错。因为，卫艇的父亲以前是金牛轮船码头的站长卫姜提前退休的。因为，104路公交车一通车，轮船码头就一下子没有了生意，只能撤销了。

       卫艇家里还养了三、四只猫，看得出来，今天这几只小家伙对卫艇同学们的到来很感兴趣，尤其那只身上带花点的雌猫，一眼就认准了“四大名蛋”之一的邹玖浩。在他身上四处奔走，对他释放出阵阵浓情蜜意。

       可怜邹玖浩，因着卫艇的母亲笑殷殷地在眼前，给同学们倒水递茶，不好拒猫于千里之外。但最终趁卫艇的母亲转身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终于给邹玖浩逮到机会，一脚就泯灭了痴情花猫的乱恋感情。

       看到这一幕的尔仁不由感叹：幸亏现在不是开花的春天呐。

       今天同学们下水游泳的地段，还要在卫艇家的西面两、三百来米处。事先，卫艇早已打探好。这里因着岸两边有大片大片的芦苇荡的缘故，水流不急。1983年的天空，也许人类做的孽还比较少，因此，天还是湛蓝湛蓝的。而且也许知道要抓住夏天的尾巴，今天摄氏23度真适合下水。一句话，今天天气真不错呢，正合适游水。

       尔仁、建平一行来到河边，开始脱衣准备。

       高一年级的男生，除了校田径队的沈濬、校篮球队的喻承斌有点肌肉线条之外，其他同学们无一例外，都是“勒排骨”！脱除了衣裤，大家互相指着对方仅着短裤的裸体哈哈大笑，互相嘲弄。除了浴室，这还是同学们第一次在一起，开天体大会呢。

       尔仁看了看自己，再比较众人，不由得满意自己：好歹自己要富态些呢。那边比较粗野的几个同学，如卫艇、蒋鸿、喻承斌等几人先到旁边拉开短裤进行排空沃肥了。少顷，这几个野人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竟集体研究起了男性的第一特征，争论谁更雄伟来了……唉，世风日下埃

       尔仁脸一红，骂道：“你们……也太那个了吧？”

       “哈哈哈１喻承斌狂笑道，“你又不是没有！看样子，在这方面你一定很自卑的１

       “”尔仁恼羞成怒，出口成脏。

       “哈哈哈１众人看着尔仁大笑。

       “嗳？”建平望着对岸远处，叫着身边的尔仁，“那是什么？”

       “什么？”尔仁顺着建平的眼神往西对岸看去，“哦，那不是砖窑的小码头么？他们在装卸红砖呀？”

       对岸西南一、两百米处，有一个小砖窑，岸边排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砖。靠岸处有一个土码头，停泊着一条水泥船，好像正有四、五个壮劳力在背着砖头装卸到船上去。

       “嗯……”建平喃喃道，“小砖窑。”

       “嗐１尔仁笑道，“你知道还问我啊？”

       建平望着小码头方向没言语。

       “啊呀，你们都在干嘛呀？还不下河？”尔仁不会游泳，可是却骚包得很。

       “游！游１建平忽然高兴起来，咧着嘴大笑，带头招呼着大家，“下水喽１

       众人欢笑着跳进了大运河，酣畅淋漓地游了起来。

       大家毕竟年少，甫一下水，就在河里就四处打闹起来。一会儿见邹玖浩泼了喻承斌一脸水，一会又见蒋鸿扎个猛子下去，去拉杨旭龙的脚—杨旭龙屌人说他怕水，其实他游水游得好得很呢！这个屌人，假冒勒鬼的，奶奶的熊！

       大家嘻嘻哈哈，开心至极。尔仁抱着喻承斌给他的篮球，慢慢下了水，直到河水漫到自己的胸膛，终于不敢再前进了。

       尔仁站在岸边水中，只好羡慕地看着同学们在河中央自由打闹。虽然不会游泳，但是泡在运河里与在澡堂泡澡感觉绝对是两码事。下了水，尔仁感觉身上有点凉，但在水里竟然有“腾云驾雾”的感觉。或许，这就叫“在水一方”？

       建平在河里就像一条鱼，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过了好一会才浮出水面，他撸了自己一脸的水向尔仁挥挥手：“余尔仁，你先自己玩玩水，别再过来了，待会我来教你游泳１

       “好！好１尔仁笑着答应，用力挥手着，自己一个人只能羡慕着望着大家在河中央玩。

       只见建平猛地又是扎了下去，几分钟都不见建平冒出头来。一开始，尔仁还饶有兴趣地抱着篮球还在追寻着建平的身影，可是，几分钟不见建平，尔仁不由心烦意乱高叫了起来：“建平？赵建平？赵建平？”

       正在这时，靠近西南对岸，建平头却又露出头来，嬉笑着，向尔仁用力挥手。

       “赤佬１尔仁笑着总算定心了下来。

       这时，杨旭龙笑着往尔仁身边游了过来：“余尔仁，我先来教你怎么样？”

       “你哦１尔仁笑骂道，“你不是说不会游，怕水的么？”

       “嘿嘿１杨旭龙笑了，“我那不是谦虚么？我跟你说，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是谦虚。我可不像蒋鸿等人，自己桶里只有一半水，就表现得晃荡晃荡要溢出来。”

       尔仁知道杨旭龙和蒋鸿两人不大对付，有时难免半真半假地互相开着玩笑，可是，杨旭龙的假冒勒鬼居然给他说的这么神圣，倒也是一桩本事啊！

       “嘿！你这小子，会说话的么？”

       “那当然１杨旭龙头一仰，“呵呵”笑了起来。

       “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我教你游水？”杨旭龙追问道。

       “要，要！怎么不要？”尔仁喜道。由于母亲郝慧珍的严格限制，尔仁一点儿也不会游水。可是，尔仁心中实在想学，尤其是现在，见伙伴们在运河当中自由玩耍得就像一条鱼一样，尔仁心里既更是羡慕了。

       尔仁大喜：“好啊，好啊，谢谢你，杨旭龙。”

       杨旭龙慢慢往尔仁身边靠了过来，忽然劈手就抢过了尔仁手上的篮球，哈哈笑着向河对岸又去。

       尔仁大怒，说好教自己游水的，原来是想抢自己手中的篮球啊！尔仁大叫：“杨旭龙！你干什么？你抢我篮球１

       尔仁火透，边骂着边奋力追着杨旭龙——谁知，往前才走了几步，划了两下，耳边只听到一阵惊呼，尔仁整个身子就踏了空，失去了平衡，连着灌了两口河水，身子就直向水里坠去。

       卫艇等人见状，慌得就“余尔仁”、“余尔仁”地尖叫起来，赶快游过来捞尔仁。卫艇第一个赶到，偏生尔仁身子沉重，卫艇他一个人抓不住尔仁。直到沈濬、蒋鸿还有身强力壮的喻承斌赶来，才一起把尔仁拉到岸边。

       沈濬赶紧把尔仁翻了过来，摸了摸尔仁的心脏，微微舒了一口气。杨旭龙吓得脸色苍白；“我……我是……我是跟他开玩笑的……谁知他真的……追过来……”

       “闭嘴你１卫艇怒瞪着杨旭龙，“骂了隔壁的你不知道他不会游泳啊？”

       杨旭龙呆望着卫艇，第一次没敢在卫艇面前嚣张。

       大家紧张地看着尔仁，尔仁喉咙“咕噜”一声，连吐好几口水，终于缓过气来。尔仁歇了一会，终于睁开眼，首先看见杨旭龙的白脸。

       尔仁骂道：“奶奶的熊！你，抢我的篮球啊１

       杨旭龙眼一红，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知道，知道。”尔仁倒弱弱都笑了起来。

       尔仁刚才其实就是处于临死状态。不过，当尔仁身子坠入河中，被救起之前的那一分钟，尔仁除了心慌，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灰白……要说恐惧，倒真的没有什么……也许是来不及恐惧吧？

       大家见尔仁开口讲话，才齐刷刷地送了一口气。

       “余尔仁，你真的没事了？”沈濬问道。

       “没事了，没事了。”尔仁从地上坐了起来，笑道，“一点也没事，就是……喝了两杯冷水。”

       “呵呵呵１大家笑了。尔仁这个时候还能说俏皮话，那真的是没事了。

       尔仁看看周围的伙伴们：“谢谢啊，谢谢了”

       “是，卫艇、蒋鸿还有喻承斌他们救你的１扶着尔仁的沈濬提醒道。

       尔仁没有再说谢，只是看着他们仨，感激地笑着。大家看见尔仁没事，也都舒了一口气。

       “哎？赵建平呢？”蒋鸿忽然问道。

       “赵建平？”大伙一愣，刚才光顾着自己玩耍，后来又来救尔仁，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赵建平。

       大家不由慌了……不要赵建平也……

       大家正四处张望，正听“噗通”一声，大家忙抬头向声响处远眺，原来竟是赵建平从对岸跳进了运河向这边游过来呢。

       大伙大喜：“赵建平１大家都是用力向建平挥手致意。建平也边游边向这边摇手。

       “好了。”尔仁站了起来，用毛巾擦了擦脸，道：“好了，我没事了，别跟赵建平说！你们去游吧，这次我绝对不到河中央去了。”

       可是大家望着尔仁却没有动。

       尔仁笑了：“你们去啊，我没事了，你们要不去，我要扫兴的，杨旭龙也要扫兴的，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尔仁是对着杨旭龙说的。大家看看尔仁真没事，才又下了水。唯有卫艇和沈濬没再去，就在河边教尔仁游泳。

       忽听喻承斌指着西面叫道：“赵建平、沈濬、余尔仁你们看啊，西边那是什么东西？”大家扭头看去，距离大家六、七十米的北岸边处，隐隐约约看到河面上有一些长三、四十米，宽十来米的围子。

       卫艇首先叫道：“鱼围子，是船民的渔围子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