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回到家里，母亲郝慧珍自然还是眼巴巴地在等他。不过，所谓好事多磨，这一次相亲，不，应该说是这一次上女方的家门，效果很好。尔仁添油加醋、活龙活现地把在小薇吃饭的经过源源本本地讲给了母亲听，尤其是小薇爸爸说的那句“郝慧珍生了一个好儿子”这句话，喜得郝慧珍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而令人更开心、更幸福的呢？再听儿子讲，小薇已经答应跟儿子约会了，可把郝慧珍喜得，整天都合不拢嘴了。

       星期一上班，要开始编制一月份的决算了。现在的月度决算对于尔仁来说已经很是能挥挥（能挥挥，中吴方言，轻而易举之意）的了。只不过，自从富研芳调走之后，宋红娟只得又回去做出纳。对于这点，宋红娟很是不快，不过，她又没办法，因为，只能她回去做出纳。好在，邵灵弟还是比较调动她的积极性的，在邵灵弟的争取下，现在给宋红娟下的职称叫“出纳会计”，也就是说，让宋红娟享受比出纳员高一等级的会计员待遇了。

       朱方公司财收科的会计岗位——除了正副两位科长——按照职权利重要性排序来说，是杜德文的往来会计、祝延奇的成本会计、屈伟良的收入会计、阮姗姗的收入会计，最后是宋红娟的出纳会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尔仁的岗位很是尴尬。因为在市这一级的公司财收科里面，计算机管理员都是兼职的。可是，三个独当一面的往来会计、成本会计和收入会计现在都有人，轮不到尔仁来做。所以，邵灵弟安排尔仁主要的工作就是会计电算化，以及给祝延奇和杜德文打下手。好在，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和会计电算化的推进，尔仁的会计业务知识已经可以说是基本上融会贯通的了。因为尔仁负责电算化工作和决算工作，必须熟悉每一个会计岗位的业务知识，否则做不下来。因此，尔仁对整个财收方面的全部工作都可以说是已经基本了解了。所以，尔仁虽然比较遗憾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会计岗位，但在财收科他反而是最轻松的人了。

       这天一早上班，等姚仰军看完报纸，尔仁也扯过了报纸，现在，看报纸也是尔仁每天早上的必修课。尔仁忽然发现《朱方日报》有自考的消息。原来，从今日开始，自考生们可以去报名今年的年中考试科目，并且，去领去年末的考试成绩单了。

       尔仁一见，立马向邵灵弟请了假来到了市招办。朱方招办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满了人。尔仁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领成绩单。当他忐忑不安地拿到成绩单一看，尔仁不由很是沮丧。果然，跟自己预计的一样，《毛泽东思想概论》、《英语（二）》、《基础会计学》这三门课都在八十五分以上，但是，《审计学》考了六十五分，《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不及格，仅有五十三分。

       五门过了四门，尔仁不由大失所望。派发成绩单的老师见他这么模样，不由笑道，大部分考生每次都是只过一两门、两三门呢，你怎么过了四门还不满意啊？要知道，一次性过四门的，全市也就是不超过个位数的人呢！尔仁苦笑没有言语，心里却道，我是余尔仁呢！我余尔仁是谁啊？

       不过，这样一来，尔仁更不敢一次报五门功课了。思来想去，尔仁决定，自己最害怕的《高等数学（二）》摆在最后再去考，今年年中就报考《中级级财务会计》、《财务报表分析（一）》、《市场营销学》、《统计学》这四门跟自己的工作比较接近的科目，大概要好考一点。白天看书，晚上约会，不亦乐乎？尔仁一念及此，不由开心起来。

       小薇说，她中班是晚上十一点下班的。尔仁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还自习了三个小时的《统计学》。可是，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薇，心跳得厉害，看看已经过了十点，尔仁迟疑了一下，就放下了书，想想，还是早一点去吧，如果让小薇等自己，那可是罪莫大焉。

       尔仁跟母亲郝慧珍打了一个招呼就出去了，自然，尔仁要早点去等小薇，母亲还是十分乐意的。

       金牛柴油机配件总厂在汉吴省金牛中学的东隔壁，金牛工人文化宫和阳湖粮机厂的对面。

       按照小薇的吩咐，尔仁在工人文化宫门口等她。尔仁停好了自行车，眼巴巴地望着对过的柴油机配件总厂。柴油机配件总厂灯火辉煌，不锈钢栅栏移门紧闭——这是目前金牛镇上企业最豪华的大门了，除了门卫房隐隐约约的两门卫，再无一人。来早了，尔仁笑了，他看了一下西铁城手表，才十点二十五分，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昨天小薇让尔仁在工人文化宫门口等，尔仁还有点不高兴，这说明小薇要让他当“地下党”埃不过，尔仁除了听话，又能怎么样？

       身后的工人文化宫却人声鼎沸，舞厅里面的三步四步舞曲还有录像房里武打片的打斗声充斥夜空。

       早了，等吧。听着夜空里的四步舞曲，尔仁的脚痒痒了。自从和庞莉莉……噢！庞莉莉——一想到庞莉莉，医院里的庞莉莉，尔仁就是黯然伤神。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唉……自从和她跳过的那最后一曲舞，这大半年，自己再也没有上过舞厅。说起跳舞，尔仁不由又想起了朱方歌舞团的丁珰，那个美丽的舞精灵丁珰，那个也曾让自己心动的丁珰，她现在已经是团里的台柱子了吗？还是……已经有了男朋友？嫁人了？一念及此，尔仁又想到了陈晓雯、郑沁芸、恬恬、明旻、项尚、还有……康慧……，甚至，还想起了钱迪、言倩兮、周馨玟等一帮女同学……

       嘿！我这是怎么了？在瞎想什么呢？尔仁忽然醒悟过来，痛恨着自己。自己现在在等小薇呢，在想尽办法去追求她、征服她呢！怎么还可以乱想呢？小薇她……她虽然只有初中文凭……唉……这一点真是……可是，她漂亮啊，不亚于上述诸人的漂亮呢，甚至，超过她们的漂亮呢。到时候，小薇，如果挽着自己的手站在郑沁芸和明旻面前，她们会怎么样？会嫉妒么？会吃醋么？会懊悔当初么？她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嗯，这是一首邓丽君的《一水隔天涯》舞曲，尔仁不由转了一个圈。

       她们现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又凭什么要跟自己有关系呢？她们凭什么要嫉妒、吃醋、懊悔呢？尔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过去了，她们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不是你的，再怎么样，也，不是你的，就算，曾经跟你卿卿我我，就算曾经跟你恩恩爱爱，甚至，山盟海誓！唉，心比天高，情比纸薄！过去的，就，过去了，让她过去了吧。这是不以自己、不以人的意志所转移的。因为，是你的，才是，你的。可，为什么自己心里总是……放不下她们？总是有一种……伤情，对伤情的感觉？

       尔仁摇摇头，又转了一个圈，伸出双手，跟着夜空中飘渺的音乐，跳起了舞步。在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工人文化宫门口，尔仁，手伸得长长地，似乎抱着一位精于舞蹈的美女，更仿佛抱着自己过去的、失落的爱情，在邓丽君缠缠绵绵、恩恩怨怨的《一水隔天涯》的舞曲声中，尔仁独自一人，跳起了慢四舞步……直到邓丽君的歌声消失……

       “嗳１忽然，尔仁身后传来了一声娇呼声。

       沉浸在自我哀婉、伤情的尔仁犹如酣睡中忽然被人惊醒，他吓了一跳，停下了舞步。协…小薇？是小薇？

       尔仁赶紧转身回头，可不是小薇么？她正推着一辆坤车站在身后惊喜地瞧着自己呢……

       “呃……”尔仁脸红了，自己跳得太“入戏”了，怎么就没有看见她出来？

       “你跳舞跳得这么好？”小薇顾盼生辉的凤眼直对着尔仁闪耀。

       “呃……嘿嘿。”尔仁光顾着笑，有些难为情。刚才，自己还在想着其他女孩子呢！

       “你怎么跳得这么好？”小薇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连着追问道。

       “那个……”见小薇这副摸样，尔仁恢复了正常，沾沾自喜地答道，“我在大学里是国标舞社团的负责人。”

       “国标舞社团？”小薇好奇地问。

       尔仁解释道：“哦，就是我们一群喜欢国标舞的同学组成的兴趣群体，在一起互相学习跳国标舞，也经常请专业老师来教我们。”

       “好呀，那你以后也教教我１小薇惊喜得连忙说。

       “行啊１这事尔仁太乐意了，本还想问问小薇，是否喜欢跳舞。如果喜欢的话，这就是自己追求她的一个杀手锏呢，没想到小薇确实非常喜欢跳舞呢。

       “就这个星期天好么？”小薇盯着尔仁，渴望地说。

       尔仁没有想到小薇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想到哪里说到那里的主儿，这么心急。不过，尔仁喜欢。

       “好！没问题１尔仁手一挥，气贯如虹。

       “咯咯咯”小薇瞧着尔仁，开心地笑了。

       尔仁盯着小薇美丽的脸庞，也“嘿嘿”笑了。

       小薇被尔仁瞧着脸红了。“我们走吧？”小薇轻启红唇。

       “好！走１尔仁过去推自行车。尔仁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小薇每天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自己今天来接小薇回家，怎么也骑个自行车来呢？两个人骑自行车轧马路？这像什么？不像约会谈恋爱，倒像小薇一起上班的同事了。

       唉！奶奶的熊！欠妥，实在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