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晋甫抽了一口烟，望着尔仁道：“你知道么？我昨天上午就知道你晕倒的事了。”

       “啊？”尔仁大吃一惊，消息这么传递得这么快？

       “关于你昨天的事，我接到了两个电话。”还没等尔仁问，于晋甫就答道：“一个是伍元庆昨天上午打给我的。”

       尔仁脸“刷”的一下气的通红。

       “我昨天本来要过来看你，但正好祁书记到我那去。”于晋甫吐出了一圈烟，“今天，你们邵科又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今天带你一起回金牛。”

       邵科！尔仁刚才愤怒的心底慢慢又有了一股暖意。

       于晋甫瞧着尔仁，摇摇头，叹道：“小余啊，小余，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心自己的身体呢？”

       尔仁楞楞地看着于晋甫。

       于晋甫盯着尔仁道：“你以为，你这样夜以继日地干，废寝忘食地干，甚至是卖命地干，是为了工作。现在病倒了，肯定会得到同事们，尤其是领导的赏识和夸奖吗？”

       尔仁听于晋甫的口气好像是很不以为然，有点不知怎么回答了。

       于晋甫解释道：“我接到的两个电话就是对你病倒这件事最好的诠释。了解你的人，知道你的人，赏识你的人，如邵科这样的，会更加了解你，关心你，肯定你，赏识你。而如伍元庆以及伍元庆身后的一些人呢，本来还抓不到你的把柄呢，这件事，正好给他们提供了炮弹，可以大肆宣扬了。”

       尔仁听得有点糊涂了，迟迟艾艾地插嘴道：“这……我为了工作而生的病，怎么会是坏事呢？”

       于晋甫又叹道：“你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好事；对于你来说，就是坏事。”

       尔仁还是不明白。

       “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的表现一向优秀，今后，如果领导想提拔你了。旁边有人说，余尔仁身体有问题的，不堪大用。怎么办？就是赏识你的领导也不会用身体不好，经常出问题的人蔼不要影响工作嘛？”

       尔仁这才恍然大悟。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就是官场的风气。伍元庆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别人埃估计，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余尔仁身体不行埃”

       尔仁联想到下午在机关大院门口碰到伍元庆时，他的阴阳怪气，气得直咬牙。

       于晋甫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了解、赏识你的人，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工作永远干不完，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尔仁感激地点点头：“于科，谢谢你，我知道了。”这回，尔仁是真正知道了。

       于晋甫欣慰地笑了，他靠在了沙发上，美美地连抽了几口烟，道：“其实，像你这一两个月拼命编什么工资程序，加班加点赶时间，真的没必要。”

       于晋甫这么说，尔仁心里总有些……提不上劲。

       “我不是打击你。”于晋甫铺垫了一下，“你的工资程序，这个月做出来，跟下个月做出来，又什么区别呢？我想，总不是伏总、计书记，或者你们邵科布置你让你这个月一定要做出来的吧？”

       “嗯。”尔仁点点头。

       “这工资程序你定定心心下个月搞出来，对你有利无弊，没有任何的损害埃”于晋甫缓和语气，道，“当然，这是你对自己要求严，对工作负责，有上进心。应该表扬。”

       于晋甫看见尔仁苦笑了一下，续道，“还记得上次，我在车上给你讲的嚒？在机关里，能力比业务更重要１

       尔仁点点头，这还是尔仁刚到机关不久，有次跟于晋甫一起乘车回家给尔仁聊的。

       于晋甫眼看一支烟即将抽完，掏出身上的红塔山，又续了一支。他舒服地往后靠在沙发上，对尔仁说：“机关是办事机构，办事是机关的重要职能。在机关工作，必须锻炼自己的办事能力。你知道，在机关办事，要遵守的最主要的原则是什么吗？”

       尔仁想也没想，就答道：“认真、仔细、负责、迅速。”这个也是尔仁姆妈郝慧珍一生工作的信条，自从参加工作，郝慧珍就已经跟尔仁讲了好多遍了。

       “错，大错，特错１于晋甫严肃道。

       “啊？”尔仁睁大了眼。难道在机关里办事，不要“认真、仔细、负责、迅速”吗？

       “在机关里办事，不论办如何事，不论是上级指示的，领导交办的，还是下级请示的，同事委托的，都要办得明明白白，不能办得稀里糊涂。办事办得滴水不漏才是在机关办事要遵守的最主要的原则。”于晋甫说。

       “滴水不漏？”这个词，尔仁有点生疏。

       “嗯。”于晋甫点点头，“在机关里办事要会办事。有的事，你要急着办；有的事你要拖着办；有的事你要认真、仔细、负责地办；有的事你要敷衍了事地去办；有的事你要部分办，部分不办；甚至还有的事你要揣着明白办糊涂事。”

       尔仁已经听得稀里糊涂了。

       “这些个事到底怎么办，其指导思想就是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之下，认真揣摩、按照领导的真实意图—注意是真实意图，去办这些事。你只要根据这两条去办事的，这就叫办得滴水不漏。而如果你一味地认真、仔细、负责、迅速去办事，很多时候，就极有可能即违背了领导的意图，又损害了自己，还得罪了一批人。”

       “谢谢！谢谢于科！我明白了。”尔仁终于明白了。于晋甫今日一席话，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作自家人了——尔仁很感激。

       于晋甫开心地喝了一大口茶。他忽然想了一件事，问尔仁：“刚才，那个团委书记明旻就是车站明站长的女儿？”

       于晋甫提到明旻，尔仁有点不自然，答道：“嗯，是的。”

       于晋甫扫了尔仁一眼，笑道：“看样子，她倒是很关心你嘛。”

       尔仁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啊，她原来是南站的团支部书记，我在储运分公司的时候认识她的—哦，那个……她是康慧的表姐……所以……关系还好……”

       “哦。”于晋甫笑着瞧着尔仁，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317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到了金牛，比尔仁以前坐的503几乎节约了近一个小时。

       金牛居然也有雨，而且比朱方大多了。尔仁和于晋甫都撑好了伞，对那女车长打了个招呼下了车。

       “咦，你姆妈呢？”于晋甫打着伞，没看见郝慧珍，觉得很奇怪。一般星期五尔仁回家，郝慧珍是必到站台来接尔仁的。

       尔仁一喜：“肯定是我阿哥或者阿姐回家了。”姆妈不来接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个。

       “于科。”尔仁迟疑地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于晋甫。

       “嗯？”于晋甫疑惑地看着尔仁。

       “我生病的事别告诉我姆妈。”尔仁提醒道。

       于晋甫深邃的眼光看着尔仁，点点头：“你放心，我知道的。”

       尔仁跟于晋甫分了手，高高兴兴地就往家里赶。

       因为下着大雨，尔仁家的邻居王伯伯没有像惯常的那样在门口喝酒吃饭，而且王伯伯家的门也是关着的。

       尔仁就先回了自己的家。可是家里却没有任何声音。尔仁奇怪，连声叫唤着“姆妈”，可是姆妈没有答应。尔仁赶紧用钥匙开了门，可是寻遍了每个房间，别说阿哥尔孝、阿姐尔礼一个都不在家，就连姆妈郝慧珍、爸爸余天赐也都不在！

       怎么了？这是？姆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