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定骑着马在队伍最前端，远远地便看见无数人马从太和门入口而来。

       他握紧手中长剑，命令将士们集中注意力，严阵以待。

       然而，随着敌方兵马越来越近，为首的白衣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待他终于看清那张绝美的脸，握着缰绳的手忍不住一松，他瞳孔微微放大，瞬间变得欣喜若狂。

       “景阳公主，是你吗…？！”低沉却略带惊喜的声音自他喉间发出，言语间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一刻，他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终于重新散发出灵动来，那道白色身影，仿佛将他从深潭中拉出，瞬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可元锦妍还未有所动作，一旁的元未晞及时向前移了两步。

       他盯着尉迟定，语气不善。“尉迟将军，右相大人狼子野心已被本皇子拿下，若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本皇子可向父皇求情免你死罪！”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尉迟定瞬间清醒了过来。

       就算她是景阳公主，她还活着，与他又有何干呢？

       他曾暗自发誓要娶她，保护她一辈子，可如今，他却与她兵戎相见。

       无论怎样，都已改变不了他与她是敌对关系的事实。

       他望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最终还是双眸微垂了下来。

       “抱歉，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那双垂下的眼有些黯淡，那声“抱歉”似乎是对着元锦妍一个人说的。

       元锦妍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可他们从一出生，便注定了只能是宿敌，哪怕是朋友，也做不成。

       她坐在骏马上，背上背着弓箭，平日散开的头发高高束起，像极了第一次见他与他打马球之时的场景。

       那双美丽的眼还是同之前那般清冷，让人捉摸不透。

       她与尉迟定遥遥相望，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澜，就连吐出的话也冰冰冷冷。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战了。”

       两军将士抓紧缰绳，紧握手中兵器。

       “杀！”

       徐成济一声令下，将士们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去。

       金銮殿门前，两军将士奋力厮杀，今日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紫禁城内充斥着兵刃碰撞的声音，鲜血洒满了城内的青石地面，将士们的冲锋声、马蹄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天空的云渐渐散开，被遮蔽了半日的太阳终于显露出真面目，属于春日的温润阳光细洒在紫禁城每一个角落。

       随着尉迟家最后一位普通将士的倒下，这场战斗的胜负也已落定。

       尉迟定右手紧握长剑支撑着他半跪在地的身子，他左手捂着右肩，那里方才被刺了一剑，此刻正血流如柱。

       刚毅帅气的脸上满是鲜血，却还是遮不住他那通身的气质。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他环顾着四周直指着他的无数剑刃，缓缓闭上了眼。

       “要杀要剐，随便。”他身负重伤，说出的话也没了方才那般十足的底气。

       元未晞收起手中佩剑，坐在马上俯视着他。

       虽说尉迟定确实是一个难得地好将军，可他始终是尉迟家的人，又协助尉迟准做出这等谋逆之事，即便再优异，也留不得。

       未晞语气森冷，竟有一瞬间像他姐姐。“既然不知悔改，那便杀了。”

       将尉迟定团团围困在中间的将士们得令，握剑的手齐齐一动，便朝着中间刺去。

       “慢着！”

       另一匹马上的清丽少女一声令下，那些将士们的动作又猛地一滞，停在了半空。

       尉迟定那双眼猛地睁开，不解地望着她。

       “阿姐？”元未晞回头，亦是不解。

       难道阿姐想留下他？这可是养虎为患呐！

       少女翻身下马，她背着弓箭朝着尉迟定的方向前进，最终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低头注视着他。

       “宿州之行，你救了我一命，今日，我放你走，就当是两清了。”

       她声音有些泰然，可传进他的耳朵里，却还是那般凉薄。

       两清？

       他自嘲一笑，他曾经如此爱她，可因为家族，他不得不与她为敌，可绕了一圈到最后，却还是要与她“两清”。

       最终，他还是垂眸，轻声喟叹。

       或许，这便是他与她之间的宿命罢。

       他右手用力，依靠着长剑在地面的支撑勉强站起身子。

       血，从他的右肩涌出，一滴滴落在地上，绽放出无数血花。

       他凝视着她，嘴角扯开一丝苦笑。

       “既已两清，那么我一介罪人，活着又还有何意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却难得地柔软。“景阳公主，唯愿你余生平安喜乐，再无烦忧。”

       说罢，元锦妍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手中的长剑已划破他的脖颈，那修长白皙的脖子硬生生多出一条可怖的血痕来。

       “定哥哥！”不远处，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

       一袭淡紫色身影狂奔而来，她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尉迟定抱在怀里，面上，哭得一塌糊涂。

       鲜血浸染了她好看的锦绣衣裳，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无措地捂着他那不断往外冒出鲜血的脖间伤口，泪流满面。

       “定哥哥…你怎么可以丢下芸儿…你怎么可以…”

       怀中男子艰难地抬眼，气若游丝。“芸儿…对…不…起…”

       说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元锦妍，最终还是咽了气。

       感受到心爱之人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冰凉，元锦芸仿佛失去了世界一般，她哭得撕心裂肺，而后抬头恶狠狠地望向元锦妍。

       “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害了定哥哥！本公主要你给定哥哥偿命！”

       刹那间，她将尉迟定手中的长剑提起，迅速朝着元锦妍刺去。

       “砰——”

       就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颜峰突然现身挡在元锦妍面前。

       他手中佩剑一挥，将元锦芸的长剑碰了出去。

       元锦芸手无寸铁，却仍要往前冲，颜峰一剑穿过她的腹部，面无表情。

       他收回剑，元锦芸仰面倒在了地上。

       她用尽力气翻过身，艰难地朝着尉迟定的尸体慢慢爬过去。

       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红唇边是一道流下的血痕，她注视着尉迟定的脸，微微一笑。

       “定哥哥，芸儿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