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记忆中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与面前这张脸重叠在一起，他喃喃地出声，声音沙哑。“景阳公主…”

       她脸色微变，手中喂汤的动作顿住，她强压下心中那股不快，重新挂上一个温柔的笑，道：“定哥哥，我是芸儿呀。”

       “芸儿…”他口中念叨着这个称呼，意识仿佛慢慢回拢了些。

       眼前的脸庞逐渐清晰，同样是一张漂亮的脸，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伸手轻轻推开了她的醒酒汤，神色有些复杂而疏离。

       “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元锦芸闻言朱唇微抿，面上泛起一丝红晕，她收起醒酒汤，低头细语。“好。”

       她放下醒酒汤，正想替他更衣，却见他已经自顾自将大红的喜服外套脱下，她面色一红，便开始自觉退去衣衫。

       待退至只剩肚兜，她忐忑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身旁男子的动作，侧过头却见他身体笔直地躺在床沿，双眼已经牢牢闭上，呼吸均匀。

       他竟然，睡着了。

       一时间，元锦芸不知是该失落还是气愤，方才还紧张激动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冰凉的冷水，如火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她看着他的侧脸，那张刚毅完美的侧颜还是绯红一片。

       罢了，定哥哥许是喝醉，累得睡过去了。

       既如此，那她也睡下吧。

       她将喜被展开，贴心地盖在自己与他身上，确认将他浑身上下都盖住后，才侧身面对着他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元锦芸醒来时，身旁之人早已不在。

       她看着空空荡荡的喜房，有些无措的起身。

       “定哥哥？”

       然而，房内一片寂静。

       菱香从外推门而入，但菱香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便不敢抬头看元锦芸的样子，只能低着头有些害羞地笑。“公主，驸马一早就出了门，说是校场有些事，早膳便不陪您吃了。”

       “他出门了？”元锦芸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为何成亲后的日子和她想得有些不一样？换做是从前，定哥哥再不喜，也不会将她一人丢下，如今这样，倒像是在冷落她一般。

       还是说，他真的很忙？

       半晌，她也想不出个答案，只得作罢。

       “罢了，菱香，替我梳妆吧。”

       她起身，开始着中衣，菱香这才端起水盆，抬起头来看向她。

       然而，就在菱香抬头看清她面容的那一瞬间，她手中端着的水盆“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尖叫声。

       “啊！公主…你的脸……”菱香捂着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元锦芸皱了皱眉，对菱香的一惊一乍有些不悦。“什么东西如此大惊小怪！”

       说着，她偏头朝向那铜镜，却在铜镜中看见半张溃烂的脸。

       “啊！我的脸！我的脸！”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脸，但一碰到那溃烂之处，便是钻心地疼，她猛地缩回手，急急朝着菱香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

       此时，坤宁宫内。

       皇后半倚在软塌上，听着身旁乐淑说的消息，眉峰微微一挑。

       “宁妃死了？”

       乐淑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也是皇后的贴身婢女。“是，昨儿个夜里去的。”

       皇后展开手背，看着自己新作的护指，甚是满意。

       “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宠妃，按照妃位入皇陵吧。”

       “是。”乐淑应下，便退下安排宁妃下葬一事去了。

       乐淑前脚刚走，德妃后脚便踏了进来。

       德妃双眼红肿，显然是昨夜宁妃过世，她哭得太过伤心所致。

       她规矩地向皇后行礼，本就不大好的身体在昨儿个哭了一夜后显得更单薄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她说话轻飘飘地，仿佛说话再重一些就会吐血身亡一般。

       皇后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语气有些淡然。

       “宁妃的事儿本宫听说了，本宫已派人按规程着手操办她的丧事，你可莫要忧心过度，白白加累了身子。”她表面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全是凉薄。

       “谢娘娘关心。”德妃满面憔悴地捂着嘴咳了两声，缓了一阵后才道，“臣妾今日来，还有一事，想求得娘娘首肯。”

       看着她病恹恹的样子，皇后放下欣赏的手，微阖着眼望着她。“你尽管说便是。”

       德妃再次屈身行礼，缓缓而拜。“今晨，宫外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臣妾许久未见父亲，想回丰州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就为这事？”皇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一丝不耐。

       “是，还望娘娘成全。”德妃低着头，一副遭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皇后看着她那副丧气模样，莫名舒畅了些。

       也是，昨夜里她最好的姐妹死了，今早又得到老父亲病重的消息，想不如此都难。

       反观自己，尉迟家的计划已完成大半，连芸儿也如愿嫁给了定儿。

       一想到这，她的心情便大好。

       她一挥凤袍，挑起一个笑容，对她道。“允了，顺便去内务府取些好的，权当是本宫对太师大人的心意。”

       “多谢娘娘成全，臣妾代父亲谢过娘娘。”德妃面露感激地福了福身，而后转身在青雨姑姑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宁妃的灵堂在长乐宫内设了七日，便发丧入了皇陵。

       至于棺椁内的那具尸体，皇后并没有深究了解，毕竟宁妃的一对儿女死了，宁妃是否活着，对她来说没什么分别。

       也正因如此，宁妃才有机会假死逃出了皇宫。

       赵妈妈则是跟着德妃出了宫，她与贺兰夫人一同在外接应了宁妃。

       宁妃在京州待着始终有隐患，便与德妃元锦烛一家人同路启程去往丰州。

       至此，元锦妍在京州的安排才算落了地，她在乎的人都已被她安排妥当，那么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冬去春来，早春的空气中还有些湿漉漉的，元锦妍手中端着瓷碗，一片片收集院中花叶上的露水。

       为了泡龙井茶，她今日起得极早，特意比往日提前了一个时辰起来收集这甘露，她连芷棠莲香都未吵醒，自己一人便默默收拾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