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六公主这般取些平常物件的，他倒是头一遭遇见。

       但主子的做法，他一个奴才也不敢多问，便喊了两个小太监跟着元锦妍将物件送去芳华殿。

       元锦妍谢过李公公与杜公公后，离开内务府准备前往芳华殿，却在内务府门口遇见了同样前来取物的惠妃母女。

       惠妃身旁的元锦琳看到她后，朝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头仰得老高，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惠妃亦是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二人缓缓走近，元锦妍恭敬地行礼，笑着问安。

       “惠妃娘娘安，五姐姐安。”

       走至她身边时，元锦琳一声冷哼，狠狠瞪她一眼，扔下一句“走着瞧”便走进了内务府。

       待两人走后，元锦妍缓缓起身，嘴角浮起嘲讽的笑。

       走着瞧么？

       好啊，那便走着瞧吧。

       ……

       芳华殿书房内，元未晞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规规矩矩地将毛笔放在笔架上，面前躺着的宣纸上写着许多字，内容是今日上书房老师布置下来的课业。

       宫内在读书年龄段的皇子只有未晞一人，于是老师便单独对未晞教学。

       未晞虽年仅10岁，却天资聪颖，尤其是块读书的好料，读书4年，便已能通读四书，并将四书熟记于心。

       就连教他课业的宋太傅也夸他前途无量。

       皇帝因此对他抱有希冀，他也被迫推上夺权的风口浪尖。

       可未晞年纪尚小，心性单纯，母妃宁嫔又是个淡泊、不争宠的，注定这芳华殿的未来命运只能由元锦妍一人来承担。

       “吱呀”一声，书房内的门被轻轻推开。

       元未晞抬头看见缓步走进来的宁嫔，她身后的芷棠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瓷碗，那瓷碗上方冒着热气，一股淡淡的梨香散发开来，想来是刚刚熬好的雪梨汤。

       见是宁嫔，元未晞开心地叫了声“母妃”。

       宁嫔莞尔一笑，她踱步走到书案边，慢慢俯身跪坐了下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幅度摆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先是看了一眼书案上的未晞写的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未晞的字又进步了。”

       她的声音本就好听，伴上那温柔的语气，让人心都软了半截。

       她也是个识字的，且认识的字不少，论才学，她或许比不上德妃那般才华横溢，却也比一般女子读的书要多。

       尤其是她那一手好字，独有一番风格，虽不及那些书法大家的气势磅礴，却别有一番江南的婉约之气，连圣上都曾夸她“字如其人”。

       得到母妃的肯定，未晞笑得眉眼弯弯。

       宁嫔慈爱地摸着未晞的头，随后又拢了拢他颈前的衣领，生怕有冷风灌进他衣服里。

       “现下正是初春，还有些凉意，太傅布置的课业要完成，但身体也需格外注意。”

       她身后的芷棠跪在一旁，将托盘呈在她面前。

       宁嫔小心翼翼端起雪梨汤，舀起一勺细细吹凉了些，复又靠近唇边确认汤汁不烫嘴后才放在元未晞嘴边。

       “这是母妃刚刚熬的雪梨汤，趁热喝。”

       “嗯！”

       元未晞乖乖点头，正准备张嘴，突然想起太傅说的话，又摇了摇头。

       宁嫔并未明白未晞的意思。“怎么了？”

       只见未晞小心地将雪梨汤从宁嫔手中接过，雪梨汤有些烫，他便将碗放在面前的书案上，一手扶着案桌，一手拿着汤匙。

       “太傅说了，大丈夫当独立自强，未晞也一样，以后不能一直依靠母妃。”

       他软软糯糯地出声，却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随后他学着宁嫔的动作，自己用汤匙舀起雪梨和汤汁，吹凉后送入口中，一口接着一口。

       宁嫔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

       就连未晞都知道要坚强独立了。

       妍儿也是。

       宁嫔想到今日回殿之时，妍儿说话做事的方式与以往大不相同，这一次受伤，妍儿仿佛变了个人。

       就像是…身体里住着一个年龄与她一般大的人。

       但随即她又想到妍儿对自己关心的样子，确实是她的妍儿不假。

       她轻轻甩了甩头，步摇被摇得叮当作响。

       或许这次，妍儿是真的被吓着了，不管妍儿变成什么样，她始终是自己的女儿。

       她也听莲香说了沉玉的事，想到当时若不是因为妍儿在场，未晞恐怕就已经…

       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能庆幸未晞福大命大，妍儿也一切平安。

       她眼光温柔地看着眼前乖乖喝雪梨汤的未晞，心中充满愧疚。

       只怪自己是个不争气的，性子又柔弱，也没有家庭背景可以倚仗，不然孩子们也不用受如此多的苦。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未晞喝完最后一口雪梨汤，抬头就看见母妃双目发红的样子。

       “母妃，你怎么哭了？”未晞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满脸关心。

       她将眼泪忍了回去，柔笑着摇头，“母妃没事，母妃是看见未晞把雪梨汤喝光，太开心了。”

       她将空了的雪梨汤碗递回给芷棠，却听见书房外有动静，似乎是来了许多人。

       “门外发生何事？”

       她刚问出声，莲香便在书房外叩响了门。

       “娘娘，公主回来了。”

       “回来？”

       宁嫔有些纳闷，她回来时妍儿便一直在，好像从未出去过，又何谈回来？

       她看向芷棠，只见芷棠跪拜在地上，低着头答道：“娘娘，方才皇上遣人来请您和公主，公主吩咐不让奴惊动您，公主便自己去了。奴知情不报，愿领罚。”

       听到芷棠说皇上来请，宁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妍儿自己去了？”

       对于芷棠知情不报的做法，宁嫔并不生气，她向来是个性子宽和的人，从不轻易动怒。

       她知道五公主和妍儿一同受的伤，她担心的是妍儿此去是否受到了惠妃母女欺负？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柔弱的妍儿不仅没有受到欺负，反而让惠妃母女吃了一肚子瘪。

       “母妃，是妍儿自己作的主。”

       此时，元锦妍从门外推门而入，她微笑看着书房内的母妃和未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