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反应的快，及时调整了脚步，才避免了踉跄向前的窘境。他默不作声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搭着的玉手，再抬眸，瞧着罪魁祸首的侧颜。

       罢了，倒也犯不着为此与她置气。

       慕惜月很快就停在了一处池子前边。池子中央是四只象征着延年益寿的石龟，分别面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在它们中心还放着一个细口长颈的石壶。那石壶周边的铜钱最为密集，不算太大的底座上边堆了厚厚的一层铜钱，石龟龟壳上边也有零星几个卡在了缝里未曾滑落。

       她环顾四周，一旁的香客正举着铜钱对着石壶比划，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投掷了出去，只不过很可惜，那铜钱打到了瓶口又被弹回了池中。她隐约听见了那人懊恼的叹气声。

       她忽的就有了兴趣。说起来，她投壶的技艺也是高绝，总不至于在这折了。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铜钱，暗自对着石壶比划。

       寒枫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也便特意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可他忘了，他无声了，可这周边的人依旧是有声的。

       慕惜月抬手一掷，那铜钱便飞了出去，末了，稳稳地落入那石壶之中。

       周边的香客见有铜钱入了石壶，俱是一愣，这一处地方短暂安静了片刻，而后便是一阵盖过一阵的欢呼。

       始作俑者早就在欢呼响起之前，拉着寒枫一走了之。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什么稀世物种围观。

       她匆匆离开，本不会引人注目，可人群之中，偏偏就有人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向了她远去的方向。

       “圣女在看什么？”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瞧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与别处并无二致。

       图雅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转而将视线投向另一处，开口询问：“那边是怎么了？似乎比别处更加热闹。”

       少年抿唇，再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似乎是一处许愿池。也不知中原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会相信一个普通的池子能叫人心想事成。他虽不认可，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吐露了那一个称谓：“许愿池。”

       图雅听了这三个字，眼神忽的一亮，“听着倒是有意思的紧，去看看。”

       她说着便抬脚朝着那方向走去。

       少年赶忙伸了手去扶她。隐约间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嘱托：“在外还是莫要唤我圣女的好。”

       他登时一怔，茫然抬头，只见她嘴角噙着笑，眸中似有星光流转。她笑得，与往常不一样，但似乎，更好看了。

       少年耳廓染上了绯色，周边燃着的又都是红烛，不细看倒也瞧不出他的异样。

       不叫圣女，那该叫什么呢？

       没等他想到答案，她便已经快步朝着人群处走去。见此，他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忙追上去护着她。

       因着方才慕惜月投中了石壶，许愿池这边的人又多了许多。即便是有少年开路、时刻护着，图雅也是寸步难行，废了好大力气，才算是挤到了许愿池边上。

       她这位置正好对着一个龟首。她在西域可没见过这东西，那模样瞧着倒是喜人。她正盯着龟首出神，冷不丁地被身旁的人一挤，眼看着就要摔倒，却结结实实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眸，少年的五官深邃立体，甚是好看。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起来的了，她只记得他将铜钱放在了她的手心，只记得他耐心仔细地讲解着中原的许愿井，只记得自己将铜钱掷出，卡在了龟壳之上。她在今夜，似乎不是西域的圣女。

       她投了数十次，愣是没一个进那石壶，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又浮现在眼前，她能投进，她如何就不能？

       手上忽的就多了一分温热。她略有些错愕地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此时另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正握着她的手。紧接着，他带着她的手向前，她似乎听见了一声“投”，便跟着将那铜钱投了出去。

       那铜钱擦着壶口，轻晃两下之后，便乖巧地落入了石壶之中。

       她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只剩欣喜。周边的人似乎确定了投掷铜钱之人在这一块地方。她赶忙拉了身边的少年想往外挤。可这人群实在是太过于拥挤，最后又是少年带着她逃离。

       才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歇下，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图雅？”慕惜月瞧着面前鬓发凌乱的女子，一时间竟无法将她与那高贵优雅的西域圣女联系起来。细细打量一番，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之后，她便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怎的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图雅身形一僵，正欲背过身去整理仪容，却又担心显得刻意。好在少年及时上前，挡住了慕惜月的视线。

       少年的身形健硕，足以遮住一个图雅。她便安心地躲在他后边，迅速整理好仪容，这才探出了头，对上了慕惜月的视线。

       面具遮住了慕惜月大半张脸，但那双凤眼里的嘲弄依旧清晰可见。

       “亲王倒是悠闲，竟有时间出来闲晃。”图雅是笑着的，可那话语偏偏就带了一股子硝烟的气味儿，“堂堂娴亲王，竟也会听信许愿池的传闻，你那一掷，恐怕没少出风头。”

       这话不出意外的，不是中原话。

       站在一旁的寒枫皱了眉，看样子，这语言的学习必须向前提一提了。

       “比不得圣女。”慕惜月浅浅地笑了笑，随即挽住了寒枫的臂弯，“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圣女此前也未见过中原的庙会，是该好生玩玩。”

       硝烟的气味儿似乎更加浓厚了。

       慕惜月说走还真走了，徒留图雅站在原地，气的眼眶微红。

       待二人走远，寒枫不禁偏头打量着慕惜月的神色，“你当真就这么走了？”

       慕惜月只是笑了笑，忽的抬头望向夜空，“虽无月色，但这繁星也甚是好看。”

       寒枫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她这般做，定然是有她自己的思量的，他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只不过，这繁星确实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