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慕惜月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柔软的床上了，是她熟悉的气味。

       “醒了?”寒枫又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进来，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子药味儿。

       慕惜月不禁皱了眉，她抬眼看了看寒枫。

       寒枫似乎有些心虚，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只是垂着眼将那汤药放到了她的面前，“沐医师说了，年后就会过来。宫里又来人了，问你是否要去参加年宴。”

       半句话不提这汤药，可动作却明里暗里地示意着她喝下。

       慕惜月抿唇，接过了那一碗汤药，轻嗅。这气味儿她可熟悉得很，是治风寒的。原来方才醒来时的头昏并不是没睡醒，而是风寒导致的昏涨。

       她敛下眼，“归来时便是如此？”

       寒枫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她无奈地笑了，“昨夜的星光，我很喜欢。”

       寒枫的手紧了紧，眼底的愧疚更加浓烈了。

       是他的错，原想着带她出去散心，哪成想那气温竟降得那么快。而她又陷入了梦乡，他不忍叫醒她，也就只好费时费力将她带回来。时间长了，也难免染上了几许凉气。

       “确实无事，”她直起了身子，面色是红润的，“正巧了给了理由。”

       什么理由?

       寒枫有些愣。

       又对上了她含笑的眸子，听见了她微哑的嗓音：“让人同宫里说，我染了风寒，就不去年宴了，免得将这病气过给他们。”

       寒枫眼皮动了动。

       ——

       慕熙泽在得到娴亲王府送来的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即便她没染上风寒，她也是会用别的理由推脱的。

       他看得出，她不愿与他亲近。他对她而言，不像是兄长，倒像是仇人。能说动她帮他查案已是不易，没必要再为了一次年宴与她翻脸。

       可他不在意，后宫里的那位惠妃可在意得很。

       因着上次被慕惜月坏了计划，惠妃便一直怀恨在心。本想着先在年宴上叫她难堪，好争一口气回来，哪曾想她竟真的不来。

       哪有臣子不参加年宴的?

       她想去同慕熙泽吹耳边风，可他这一次的态度强硬的很，即便她拿出了母族来压他，也是半点用处没有。

       她气极，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又是她宫里的摆件和宫人遭殃。

       又砸了一场。

       “你是新来的吧？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位主子面上看着光鲜，可实际上，不是个好相与的，你最好别想着往上爬。”一个资历较长的宫女在和一个初入宫的小宫女交谈。

       小宫女认真的听着，末了，还满怀诚意地道了谢，并将一点碎银子塞到她的手中，“谢谢姐姐的提醒，这是些小心意。”

       大宫女见了，那脸上的神色也就更真切了几分，便又拉着她说了些细则。她自然是愿意听的，给钱也给的大方。

       等话说完了，也到了她的住处。因着还只是一个小宫女，睡得也便只是个大通铺。

       “锦儿，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先搬来与我住。”那大宫女与她聊了这么一会儿，对她也颇有好感。如今看了这简陋的住处，也生出了几分不忍。

       锦儿福了身子，欠了礼，面上带了真切的笑意：“谢谢媛夏姐姐的好意，锦儿还是不麻烦了。”

       媛夏又看了她两眼，最后还是没继续劝。锦儿就这么住了下来。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轻轻睁开了眼，目光有些空。眼前再一次浮现了进宫前的场景。

       那时，云雀正头疼着要怎么抽人手出来。她需要人去宫里任职，惠妃宫里。而她正巧了听见了这话，便自告奋勇要去。

       她就是周媛，本该跟着云雀一通前往阙城，却临时被安插到了皇宫。

       她很熟悉怎么扮演好一个“下人”。即便是在那些心理阴暗的倭人面前，她都能活得好好的，又怎会惧怕一个惠妃?

       云雀思虑再三之后，还是选择了她。她被娴亲王的人手安插到了皇宫里边，凭着自己的圆滑，成功地抢到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惠妃宫中的职位。

       据说是因为一个宫女拿了惠妃的首饰被打发了，这才空了个位置出来。她们还在羡慕，惠妃大度，处置人的方式竟是让人早些出宫。

       她们只瞧见了出宫，却看不见被送出宫的人有多么绝望。

       周媛垂下了眼，今夜安寝。

       次日一早她便起了，开始忙碌着那些琐碎的小事。专挑了些看着累，实际上却是轻松的活计。

       等那监工的人来看的时候，便瞧见了她的勤奋。长此以往，她也便在那些掌事面前混了个熟脸。

       她不是个闷葫芦，她做得多，说的也多，嘴又甜，出手也大方。因此，在惠妃宫里又少了一个人的时候，她顶了上去。

       这一次少的是媛秋，之前惠妃眼前的红人。只不过很可惜，她还是惹恼了惠妃。

       媛夏在见到她的时候，明显一愣，甚至有些不可置信，“锦儿?”

       周媛笑了笑，颔首示意：“媛夏姐姐还记得，锦儿甚是欢喜，只可惜这之后，锦儿就该是‘媛秋’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媛夏长叹一声，心底是无尽的落寞。

       她在这宫里也是个老人了，早已习惯了惠妃的脾性。早些年她也同她们一样，争强好胜，可见了惠妃狰狞的面目之后，她犹豫了。

       她没再继续靠近。惠妃也不知晓她见过她的狰狞。惠妃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她因为是个“最知情的不知情者”，成功地久留了。

       周媛神色坚定，她握住了媛夏的手，轻声道：“媛夏姐姐的好我记着，若是有难，我定然是要替姐姐挡下的。”

       明明是客套话，可她说出来却是真的好听。

       媛夏愣了愣，最后回握住她的手。

       姑且就信了。

       这孩子，像极了以前的自己，更何况，她可是说了……有难，她挡。

       谁不喜欢一个挡箭牌呢？

       ——

       慕惜月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纸文书，眉头紧紧皱起。

       这文书，是云雀送来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