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倭寇杀了病兵抛尸的消息传到慕惜月耳中时，已经是第三日傍晚了。

       “核查一下各方可有做好准备。”慕惜月指着布局图上的一处，“此处弓箭手的燕尾箭可有送达?此处……”

       慕惜月问一句，云雀便答一句。

       二人一来一往，几乎把这图上的地方指了个遍。

       等确认无误之后，慕惜月就又变成了一副慵懒的样子。她靠在软榻上，按着眉心，“这之后的文书，你看着处理即可。”

       云雀沉声应下。

       “将那竹弓修修。”慕惜月眯着眼，随手指向一处。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之前的那一把竹弓。

       云雀再一次应下后便拿着竹弓出去了。留下慕惜月一人在软榻上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起身去窗边往外望去。

       真是巧了，今晚是圆月。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沐晴端着药，一进门就看见了盯着窗外发愣的寒枫。

       寒枫闻声，沉默地收回了看月的视线，转头，又看见了熟悉的药碗。

       沐晴挑眉看他，“你若是想让她瞧见你这幅样子，不喝倒也无事。”

       这话还没说完，寒枫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

       果然，慕惜月这一块令牌好用的很。

       “你说……”寒枫顿住了，仔细斟酌着该说些什么。

       沐晴可没时间和他耗，收拾了药碗就要离开。她可没慕惜月那样有耐心。

       “倭寇会不会分兵攻打云泽?”她听见他问。

       会不会?

       沐晴的脚步一顿，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倭寇一直奉行集中兵力攻打一城，分散兵力的例子，她没见过。

       寒枫将视线落在了桌上的地形图上，低声喃喃着:“万一呢。”

       ——

       清晨，朝霞胜火，绚丽夺目。

       弋江城的将士们已经在各自的岗位做好了准备。表面上还是原来的布局模样，可暗地里却换了个彻底。

       远处传来马蹄声，除此之外，那河上也隐约的可以看见有几艘船只。

       他们来了，倭寇进攻了。

       慕惜月手持长弓站在城楼上，望向远方，握弓的手更紧了。她抿着唇，目光沉沉。

       清晨的风吹起了她的鬓发，她长发用最普通的冠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她背后的篓子里装的都是燕尾箭，是城内工匠在历经四次失败后，做出来的成品。

       最先到来的是逆光而来的如雨的箭矢。将士们立即举起了盾。紧跟着就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战争一触即发。

       慕惜月顶着箭雨，一边躲避敌方的攻击，一边找准时机朝着下边射箭，箭无虚发。

       将士们也是井然有序地防守和反击。

       倭寇似乎很清楚城防的薄弱点在哪里，正面的进攻也只是他们的虚张声势罢了，他们的主兵力，放在了各个薄弱点。

       一开始也确实和他们想的一样。在那些地方取得了很大的优势。可就在他们准备搭天梯爬城楼的时候，涌现了一批弓箭手。

       那些弓箭手用的是燕尾箭，他们的弓也不知是经过了什么改造，威力似乎大了许多。

       第一批爬城楼的倭寇倒下了，紧接着就是第二批，第三批……

       慕惜月射箭的动作就没有停下过。她不停的搭箭，射出，搭箭，射出，即便手臂已经麻木，她也依旧面无表情。

       ……

       倭寇退兵了。

       他们错了。

       那些地方根本就不是城防的薄弱点!那密密麻麻的燕尾箭迎面而来，叫人心惊。

       这一战，弋江胜了。

       慕惜月看着倭寇狼狈撤退的样子，不知不觉竟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的笑容很美，也很有感染力。将士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欢呼，开始呐喊。喜悦充斥在这一片地方。

       他们胜了!倭寇退兵了!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城。城内的百姓也参与进了欢呼呐喊。

       但慕惜月知道，这一场战事，还未完结。倭寇还有余力。

       今日他们重伤的倭寇很多，但少有扛着倭刀的。倭寇的倭刀兵还没出现。

       依据史书上的记载，倭刀兵可比长弓厉害的多。他们今日也就是占了抢占先机的优势，才能在远程阻挠倭寇。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史书以及地形图和布局图。文书都被丢给了云雀。

       她拧着眉长叹一声。

       右手臂已经近乎没有知觉了，她再一次按了按。

       就在这时，云雀进来了，目睹了她拧着眉按手臂的画面。

       “殿下!”云雀皱了眉，“我去寻医师。”

       “不必了，本王无事。”慕惜月叫住了她。

       云雀神色冰冷，“殿下还是要好好爱惜身体。”

       如果王夫在就好了，至少能管着些不让她这么不计后果。

       她前几日才用力过度，今日又是不知疲倦地射箭，这会儿连医师都不肯见，她怕不是不想要这手了。

       慕惜月闭上了眼，仰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云雀:“探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问的是派去探查倭寇军情的暗卫。

       云雀摇了摇头。

       “那京城援兵呢？”

       云雀继续摇头。

       慕惜月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她按了按眉心，“可有什么好消息?”

       她想洗洗耳朵。这些天的坏消息可真是让人头疼欲裂。

       云雀这次没有摇头了，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慕惜月。

       慕惜月挑了挑眉，接过那纸来看。上面写的是治疗疫病的药方。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慕惜月神色松缓了几分。

       有了这个，她接下来的行动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她想着想着便想去拿毛笔。

       但在右手搭上毛笔的那一刻，她收了手。

       她现在这个状态，怕是写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垂眸看自己的右臂，这只手，需要静养。

       云雀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右臂上。

       许久以后，她听见她略显无奈的声音:“殿下不要医师，总该会要些伤药吧。”

       慕惜月抬眸，对上了云雀的眼睛。

       良久，她点了点头。

       这一只手，确实需要用些伤药。她终究还是太过于高估自己了，就射这么几箭，居然差点废了半只手臂。

       她自嘲的笑了笑。这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