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太后会忽然冒出这个问题？

       太后帮她难道不是因为一直侍奉在太后身边，产生了羁绊，有了感情么？

       慕文依屈膝行礼，恭恭敬敬回答道：“回太后，文依觉得多年来太后对我亲如母女吧，而且，太后的慈悲怜爱之心，北胤百姓都知晓。”

       “是吗？”太后用反问的语调问道，施着上好胭脂的脸庞上仍旧绽放着那意义莫测的笑容，“文依，你只说对了一半。”

       “啊？”慕文依猛然抬起头，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惊讶与困惑。

       “文依，看你做出这副表情，哀家就知道，你还是没能领会哀家的意思啊。”太后收敛起了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扶着软椅的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李嬷嬷见状赶忙过来扶起太后。

       太后踱着步子到了窗边，向外眺望。

       窗外的树木，已经开始抽枝发芽了。隐隐约约的嫩绿色，开始在枝头上悄然蔓延。

       虽然还是有不少枯叶。

       但是，当春天真正莅临之际，它们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慕文依凝视着太后的背影，正百思不得其解。前方传来太后的声音，“文依，过来。”

       “是。”慕文依应了一声，赶忙乖乖巧巧地走到太后身旁。

       慕文依刚来到窗边，迎面而来的寒风便让她打了一个寒颤，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拉紧了衣襟。

       “文依，你看那枝头的残枝败叶，还能在枝头上坚持多久呢？”太后悠悠的声音骤然响起。

       慕文依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只见后花园里。

       虽然已然有些郁郁葱葱的新叶，却还是有不少枯黄的枝叶，艰难地立在树枝间。

       “等春天来临，春风刮过北胤的万里大地，桃树也好，梨树也好，……北胤大地上的树木，终究要迎来一场绿色的蜕变。”

       慕文依若有所思地说，目光望向遥远的、山影朦胧的天际边。

       “是啊，哀家想表达的正是此意。倘若把墨烨琛比喻成这棵树，那么，虞绾便是这枝头残旧的枯叶，她终究只能陪墨烨琛走上短短一程，等她失去她存在的意义了，会化作泥与尘，在红尘人世间消失。而你，慕文依，便是这枝头的新叶，你将陪伴墨烨琛走完下一个轮回。你要做的，不仅是成为一新叶，还要成为一个枝干，直到生命的尽头。”

       慕文依万千感慨，她轻声喃喃：“太后……”

       不得不佩服太后的洞悉力。

       太后敛了目光转眸看向慕文依，眼睛闪烁着无尽的期待。

       “知道为何哀家选择你，而不选择虞绾么？”

       “不仅仅是因为你陪伴、侍奉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的狠厉、决绝、聪颖，这些正是墨烨琛需要的。若想要在北胤真真正正地站稳脚跟，推翻摄政王的压迫与统治……他身边，一定要有你这样的女子全心全意扶持他。他身边的这个位置，举足轻重，至关重要。这个位置并不适合虞绾。”

       “这便是哀家支持你的最主要的原因。”

       慕文依恍然明白了——在太后眼里，自己于情于理，都是墨烨琛最佳的选择。

       太后言语之间的描述，让慕文依觉得自己像一个“工具”，一个对墨烨琛有利的“工具”。

       但，那又何妨呢？

       只要能和他朝夕相对，一起到白首。

       慕文依抿紧了嘴唇：“文依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太后您失望。”

       太后听了慕文依的话，轻轻点了点头，一副略有些困倦的模样。

       慕文依正想伸手搀扶太后，太后察觉到她的动作，直接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尴尬地僵持在空中，然后缓缓放下。

       太后缓缓地转过身，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走向寝宫的内殿。

       只留下一个端庄奢靡的背影给慕文依。

       慕文依对着太后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

       忽然，太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的声音，虽然带有一丝倦惫，却又充满了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一切秘密的力量。

       “文依，你做的那些事情，哀家其实都知道。你啊，小心行事啊。”

       伴随着太后的尾音的落下，慕文依眼睛陡然瞪圆，她的身体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半天都无法动弹。

       良久，她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像一个失了魂的傀儡一般，离开了太后的宫殿。

       映入眼帘的，深渊一般无穷无尽的黑暗，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声，光阴也似乎彻底凝固住了。

       虞绾茫然地瞪大眼睛，环顾向四周，四周只有空虚的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她迈开步伐往前走，向看看黑暗是否有尽头。

       这时，她忽然恍然发现，自己的脚步一点都不沉重，她的身体轻得就像一个悬浮的气泡一样，就像是在水上飘，跑起来亦是轻轻松松，似乎根本就不会感到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