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轰隆一下，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小厮口中，他要找的人，是康姨娘。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卫广生把小厮撵走，腿酸手软卧在椅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完了……全完了。”

       卫清沫只是路过他书房，见门没关，里面传出阵阵叹息声。

       她本来是好意相问：“父亲怎么了？”

       “没，没事。”卫广生不愿与她说，想把事情压在心头。

       但他愁容不展，烦恼满布的神情出卖了他。卫清沫一眼便看出，他心里有事。

       只是作为女儿，她不好过问原主父亲的事。

       可她眸子一瞥目光落在桌上，一个做工精细，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金丝荷包上。

       卫大太太不会做针线活，她是知道的。丝线有些褪色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那也不可能是宋姨娘做的。

       排除了卫广生看见荷包，想到死去的宋姨娘，睹物思人。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

       此物出自康姨娘之手。

       她脸上露出看透一切的神情，轻嗤一声，问：“父亲是在想念康姨娘吧。”

       卫广生心内一惊，惶恐地对上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虽没说话，可内心惊讶可见一斑。

       卫清沫慢步上前，轻挑起系着荷包的线绳，眯着眼笑道：“您是怕康蕙娘知道，她的女儿已和她天各一方，会忍不住哭泣吧。”

       “沫儿，你……”卫广生话未出口，又一阵震撼，回过神想她怎么知道是天各一方？

       “父亲，您抗旨了。”卫清沫道，“娘娘授意于您，要您杀了她。可您念及多年情分，不忍下手，对吗？”

       他默认了，痛心疾首道：“我和蕙娘，多年的夫妻之情，我实在是……”

       夫妻之情？卫清沫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她只不过是一个妾，她目前才是正经的卫家太太，这才是正头夫妻。

       不过，她不抨击自由恋爱。

       没等他说完，卫清沫反问他说：“可她并未把你当做丈夫。”

       这话叫卫广生不服，康蕙娘在府上这么多年，一直对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如何没有夫妻之情？

       “当日父亲执意想要个儿子，我母亲想为您买妾，她偏不应允，每每提及此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鸡犬不宁。您可以说她是爱您，所以不愿看见您有新人在侧，可我母亲呢？难道不是爱至深而容之？后来有了宋姨娘，她为了把宋氏扫地出门，做了多少糟心事？先是买通老道，说宋氏克她腹中胎儿，又是宋氏怀孕，再是依兰……”

       卫清沫细数了康蕙娘不下十条罪行，听得人惊心动魄。

       一时间，她竟有些佩服那姓康的，犯下这么多错事，还能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不过今天，他也该醒了。

       “这些我都知道。”卫广生说，“从前，我也是念在她是兰儿母亲的份上。”

       “那我们呢？”卫清沫带着哭腔，皱着眉问，“我，还有长姐，还有宁雪，五妹妹，六弟弟，就不是您的孩子吗？您要为了一个卫依兰，让我们全家都跟着陪葬是吗？”

       她把那香囊往地上一掷，深吸一口气后，举起他桌上的陶瓷瓶，用力摔在地上。

       又捡起碎瓷片，放在手腕上。

       “既如此，也不必等到抄家灭门的那天了，女儿干干净净的来，那也干干净净的走！”说着，她用力往腕上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飞溅的鲜血，滚烫灼烧着他的脸庞，顷刻间他泪水绷不住。

       “沫儿！沫儿！”

       卫广生悲痛欲绝哭着：“你这是何苦呢……爹什么时候说过不疼你，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爹的女儿了……来人，来人啊！请大夫！”

       慌乱之中，卫广生夺门而出。

       卫清沫不慌不忙地撕下衣服上一块布，将伤口按压住止血。

       用一道疤，换那毒妇一条命，值了。

       更重要的是，她要让卫广生彻底醒悟。

       好在，她做这一切都值。

       卫广生匆匆命人请了太医，又扶她去歇息，一大家子人，都围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