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雨打乱了每个人的心。

       死亡总归不是件好事。

       贺遂顶着一身的伤赶回滨城，走之前仍不忘嘱咐方甜几句。“方甜，我贺某人没有软肋。非要有一根，只会长在你身上。”

       方甜不知道能否接下他这两句重托，只机械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贺氏的宗亲们面色凝重，穿梭繁忙。

       族老们谁也不帮忙，把事情都丢给方甜。摆明了要看她出糗，在众人面前丢光贺遂的脸面。

       先前在祠堂外冒着大雨跪了大半天，她浑身湿透，连件干衣服都没人给。

       人情薄凉，莫过于此。

       小叔公鼓励她拿出贺家长孙媳妇的架势，把场面安排妥当。

       “虽说贺遂他爸爸去世是件伤心事，但你也是个运气好的。”

       “小叔公，您别乱说，怎，怎么说是好运气。”

       “你替贺遂他爸爸守过丧，送过公爹一程。古有三不去，于情于理于家法，贺家都不能赶你出门。”……

       贺遂的父亲之所以必须去世，都是为了她。

       千斤重担压在她心口，没由来的想退缩。

       转念想到贺遂的话，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贺遂，更不能辜负他的真心。

       几个小时后，贺遂从机场来了电话，他们已经回到了老家。

       祠堂里头挂满白布，白皤，正中央摆着祭台。

       “黄纸香烛、遗像孝衣……东西备好没有。”族老们一个劲儿的催，见方甜什么也没准备，劈头盖脸把她一顿骂。

       方甜手足无措，让她怎么办呢？

       贺氏的宗亲族人都不听她的话，更有甚至跟她对着干。

       她知道自己此刻必须拿出一点派头出来，杀鸡儆猴，收服这群人。

       随手找了个小本子，把自己知道的，要置办的东西写上。然后按照她自己的方法，逐一任务分派到具体实施人手中。

       “您，还有你们三个，到城里的照相馆做个框。照片，我一会儿让小叔公发您。需要支付的钱，我这边先记着，等贺遂来了，我让他把钱现结给您。”

       没曾想，第一个任务就派发失败。

       方甜心头一阵焦躁，差点儿想发脾气。但她控制了，不能节外生枝。忍着怒火询问对方，不愿意帮忙的原因。

       “从来也没听说办丧要垫钱的。你，你，你的，会不会喊人，求人帮忙连个客气话都不会说。”

       本来她就想找个人立威。赶巧，这人撞到她枪口上。

       方甜狠瞪一眼，用气势把人震慑住。语调稳重，语气尖锐，指着对方的鼻子教训他。

       “我初到老家，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各位都是贺遂的叔伯长辈，我是小辈，有失礼的地方。还希望诸位看在贺遂的面子上，原谅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天的事不是小事。人这一辈子也就办这么一回。你们要是想斗气，想摆架子训我，可以。但，绝不能是今天。”

       再度抬高声音，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要是因为你们其中有谁不上心，不当心，把事情办砸了。脸上无光是你们贺家，寒的也只会是贺家自己人的心。”

       祠堂内鸦雀无声。

       方甜软硬并施的一番话，成功收拢了人心。

       小叔公见方甜把威立起来了，立马上前接过方甜的话。“好啦，一切都听方甜的安排。”

       方甜聪明的得罪人的事情推到小叔公身上。“我年纪小，操办不了这么大的事。小叔公为人公道，他当大总事，大家都放心。办丧的事宜，我跟他商量后，再分发给大家。”

       这一安排让那些想欺负方甜不懂事的人，偃旗息鼓，不敢再从中捞便宜。

       繁琐的事情刚做好安排，门外边响起鞭炮声。

       贺遂一身黑衣，手臂上别着白布，脚步沉重的走在队伍最前头。

       “各位族老，我把父亲接回来了。”

       贺遂随即再次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当儿子的不孝，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方甜百感交集，难受又心疼。连忙抛下手头上的事，飞快跑到贺遂身边，跟着一起跪。眼圈一红，“贺遂，你还好吗?”

       贺遂“嗯”了半声，方甜不放心的追问到，“撑不撑得住？”

       其实这话是多余的。亲生父亲去世，他就算有再大的不舒服，也要把丧事办完。

       “把人迎进来。”小叔公上前扶起贺遂，“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方甜也搀扶住贺遂另一只胳膊，“有我在，会好起来的。”现在能撑场面的只有她了。

       贺老太太、贺老太爷远远跟在队伍最末尾。

       方甜扭头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如同跌进冰窟。

       两位老人丝毫没有丧子之痛，面色平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仿佛死的不是他们的儿子，只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