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有了雨滴的痕迹。

       “OK，7点，准时收工。”下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瞬间轻松。

       “第一个策划，不需要加班吗？”小朱给了我一个怀疑的眼神。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师傅您教导的好，而且给了期限是10天，我可以搞定。”其实不是我傲娇，作为广告学院的高材生，我的能力以后你们就清楚了。

       小朱没有再说话，给我打了个哈哈就走了，我想可能我的话有些刺激到她了吧。作为一个新入职的后辈，我好像真的有些出风头了。

       我纠结了一会儿，窗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说实话上海的深秋真的有些阴冷。

       公司的同事基本都走了，空旷的办公区只有我一台电脑还亮着。我望向走廊的尽头，隐约有光应该在加班。

       想到她早上只穿了一件衬衣，我从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走向总监室。

       磨砂的玻璃门虚掩着，瘦弱的李柔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越显单薄，她用手抹了抹眼角，可是晶莹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哽咽的声音也越加明显，我呆了一下，以为自己没有看清，可是她确实像个小女生坐在那里哭。

       我走进去把咖啡轻轻的放在她面前，“李总，外面下雨了，你喝杯热的再工作。”没有等她回答，我转身退了出来。

       刚才的气氛让我有些发抖，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女人在办公室独自垂泪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又回想昨晚的对话，疼惜开始在我心里蔓延。李柔婷，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初次见你只觉得你冷傲说一不二，标准的女强人，慢慢接触又觉得你的身上有让我温暖的东西，现在，你一个人在办公室伤心，外面还在飘泊的雨，像你的心情吗？

       “你怎么还没有走？”电脑弹出总监的MSN对话窗口。

       我迟疑了一下，她可能在顾虑刚才被我看到的场面。“嗯，我还在修改方案的中心思想。”也许这样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要走吗？下雨了我开车送你。”李柔婷很快回了我的消息。

       “好。”

       10分钟后，李柔婷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还是早上的一身穿着，还是一副墨镜，我们直接去地下停车场，电梯里我看不见她墨镜遮挡的双眼，但是她消瘦的肩膀让我很是心疼，好想上去抱一下。

       “你为甚一直看我？”上了车她没有表情的问我。发动车子。

       我被问的有些心虚，难道要回答我心疼你我想抱你吗？我苦笑了一下，“我看你今天穿的有些少。”

       李柔婷勉强挤出微笑，“你的咖啡我喝了，很暖和。”雷厉风行的样子被一脸疲累取代。

       “嗯，你明天多穿一些。”我嘱咐道。

       一路上再没有说话，我们谁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没有提刚才的事情，这算是一种默契，还是一种逃避？

       我在家门口的小区下车，雨滴在头发和脸上，清凉的凄凉的。我转身看着她车子的红色尾灯消失在灰蒙蒙的雨中，就像我此刻灰蒙蒙的心情。

       洗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我的大脑很混乱，隐约记得我的心混着她的眼泪一起碎了。

       又是昨晚酒吧的回忆，她说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幸福。无力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下，是一个女人的脸，脸上挂满了泪珠。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不会舍得她这样伤心。顷刻间我的烟头掉在了地板上，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

       早上来到公司，直接进了茶水间泡了一杯绿茶，喝茶的时候可以让我平静。从昨晚到现在，我的心里被李柔婷填的满满的。

       她的能干她的精炼，让我敬佩。

       她的美丽她的笑容，让我想靠近。

       她的酸楚她的眼泪，让我揪心。

       我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想见到她。在座位上待了半杯茶的时间，身后的高跟鞋声哒哒的响起，她来了。还是一如往常，我想看着她从我身边走过，一股香气拂面而来，她喷了香奈儿5号的香水。今天的李柔婷摘掉了墨镜，画了稍浓的眼妆，我想是为了遮盖昨晚红肿的双眼。

       “米杰，总监昨天怎么了你知道吗？”小朱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

       “不知道。”我看她好像又恢复了八卦的本领。害我纠结了半天。

       看着李柔婷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的心也跟着走了。

       下午开会的时候，总监在台上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策划核心，其实这些应该是我这个小职员做的，但是她质疑要代劳，我没有再争取，因为她可能需要工作来治愈自己，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快要结束的时候看到李柔婷好几次抿了抿嘴唇，我发达的脑部神经传来讯息，溜到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放到了总监办公室的桌子上，不小心瞄到桌边的垃圾桶里丢了很多撕碎的照片，我拿出一张正面照拼合在一起，是李柔婷挎着一个男子的臂膀，撕裂的痕迹划过男子的脸，我的心里酸酸的。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李柔婷，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些疑虑，我没有说话，与她擦肩而过。

       在感情上，我一直都是慢热的，被动的。大学的时候有个来自北京的同学给我发了2年的短信，我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毕业典礼后，我收到了她送给我的一个软皮笔记本，里面用蓝色钢笔满满的记载了她两年的心思。有悲有喜，都是关于我。

       “才子，不下班吗？”小朱给我起了个外号。

       “嗯，我正在整理思路。”我抬了一下眉。

       “那你桌面的文档不是已经整理好了吗？”小朱说完这话看向我。

       见我没有回答，小姑娘紧接着轰炸，“你刚才去总监办公室的时候，我以为你去交方案，以为你小子把任务提前完成了，就打开看了一下。”

       “哦，我是去请教问题。”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小朱识趣的走了。

       办公区里又只剩我一人。和昨晚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一样的阴冷，一样的雨。她在办公室，而我在她外面。

       对于李柔婷，我想我是心动的，只是我不想主动。因为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即使这两天他们可能有矛盾，我想我能做的只是守护她，而不是挖墙脚。

       哒哒独有的声音传来，我赶忙打开文档做样子。

       “沈米杰？你还在忙？”李柔婷柔柔的问。

       “嗯。”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脸红。

       抬起头，女总监正在我的对面看着我，她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陶瓷杯。

       “这个，你给我泡杯咖啡，刚才那种。”一阵媚媚的颜色让我的心跳加快。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马上接过杯子冲进了茶水间。这里是我的港湾。我慢慢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用心给李柔婷泡了一杯咖啡，她喜欢喝，我就喜欢泡。原来我骨子里是小受的基因。

       “给，小心烫。”我直视着李柔婷，浓浓的眼妆在她脸上没有显得突兀，反而是另一种魅惑，明亮的眸子里面有疲惫有伤感。

       “谢谢你，沈米杰。”女总监给了我一个微笑，就是那种让我心猿意马的笑容。

       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那个，你还有多久才走呢？”

       “还有几个小时。”她吹了一下滚烫的咖啡，浓浓的咖啡香气混着她的味道吹向我。

       “你用这个牌子的香水很适合。”醉了几秒钟，我假装镇定的说。

       “呵呵，外面下雨了，如果你也要加班，等下我开车送你。”李柔婷说完转头走向走廊。

       留下我一声“嗯１的回声。

       过了几个小时，哒哒的声音又传来了，我第一时间关电脑起身，正迎上李柔婷的目光。“走吧，喝几杯？”

       “好啊１我赶紧答应，怕等下她会反悔。

       找了一家安静的酒吧，我们面对面坐在雅座里。

       空气中弥漫着酒的味道，“你昨天？”喝了一杯，我胆子有些大。

       女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她低着头不说话，自顾自的喝掉了一瓶啤酒，而我也随着她一起，没有碰杯，就各自喝各自的。

       “如果你有女朋友，你会怎么爱她呢？”李柔婷终于开口。

       这个问题问的我有些感慨，就像我当初因为被动错过了那个人。“如果我有女朋友，我会让自己主动一点，我想让她早早的明白我的心，然后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呵，那你会背叛她吗？”又是一杯酒被她仰面喝下，让我心疼。

       “你指的是？”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给李柔婷倒了半杯酒，不想她喝太多。

       “有烟吗？”“有”我递给她一直烟，点燃。

       李柔婷翘起的手指纤细修长，她的眼神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更加迷人，浓浓的妆有种勾人心魄的魅力。

       “我昨天中午回家了。”她幽幽的说，像是回忆，又像是跟我对话。

       “嗯。”我应和着，跟她碰了一杯，示意她继续。

       她举起手里的半杯酒，抿了一口，“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我的床上，还是个大学生。”然后一饮而荆

       “……”我默默的干了一杯，不知道从何安慰。

       “我们在一起8年，之前有过几次流言蜚语，但是我没有撞见过，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是彻底分手了。”李柔婷看着我，清澈的眼眸里全是泪水。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真的就这么完了吗？”这句话是替我自己问的。

       “嗯，我是那种不允许有一点瑕疵的人，工作是，感情也是。”她说的这点和我很像。“他昨天跪在我面前挽留了我很久，但是我真的不能容忍这种背叛。”

       李柔婷的刚强性格，让我心疼。那晚我们喝了很多，在理智还有一丝的时候，我打车把她带回了家，这个是她醉倒之前报给我的。

       恩响门铃后，门被打开了。

       “您好，这是李柔婷的家吗？”我礼貌的问。

       对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看了我又看了李柔婷，马上招呼我进去，“哎呀，这么晚了麻烦你把我孙女送回家，谢谢啦。”

       我扶着李柔婷进了她的卧室，和老奶奶一起给她拖鞋，盖被子。

       “奶奶，我先走了。您早些休息吧。”我站起身来头有些昏。

       “那个，你是她朋友吗？汪洋呢？”奶奶笑起来一脸的皱纹，和蔼可亲。

       “汪洋是谁？”我有些不解。

       奶奶给我倒了一杯水，“心心的男朋友啊，画画的，给女孩子画不穿衣服的画的那个。”

       “他今天没来，我们是同事，公司聚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汪洋的事情。

       “心心从来不喝这么多的，你知道她怎么了吗？”奶奶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我不好意思拒绝。

       “那个，我只是同事，我也不清楚的奶奶。”这算善意的谎言吗？

       奶奶的眼睛有些发红，看向旁边的柜子，那上边放着一张照片，一家五口，里面有李柔婷，有奶奶，还有两男一女。

       “李柔婷的爷爷和爸爸妈妈都是在她大学毕业之前走的，车祸，那时候我和李柔婷还有汪洋在家，等来的不是家人，而是噩耗埃”说完老泪纵横，我慌张的拿出纸巾，却看见老人已经用手绢在擦眼泪了。“李柔婷好不容易进了现在的公司，搬出去和汪洋住了，每周回来一次没有耽误过，她是个乖孩子，没事不会喝这么多酒的。”

       原来李柔婷只有一个亲人了，我的心难受的要死。“奶奶您别伤心，总监很好，她没事的您放心，我会守着她的。”我基本上是带着哭腔说了这两句话。

       “那好吧，小伙子，谢谢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老人慢慢的起身。

       “嗯。您也早点休息，总监醒了您给她冲一杯蜂蜜水。再见。”出门时我跟老人道别。

       小区门口等了好久才打到出租车，我抽了几口烟，一路上都是李柔婷和汪洋，还有老人让人心疼的话语。我想我必须主动，不能看她再受伤害了。

       闹铃把我叫起的时候，我的脑袋痛的像炸开一样，想起李柔婷，她喝的比我还多。

       “你醒了吗？没事了？”公交车上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她，这是入职时互相留了电话后头一次这样联系。

       十分钟后收到了回复，“嗯，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果然是女强人，比我还迅速。

       想到上班的时候可以见到她，我兴奋的直奔公司大门，这是面试那天都没有过的感觉。

       “早啊，才子。”一进门就看到小朱想我招手。

       “早。”我放下包，直接去了总监办公室。

       她还没有到，桌上放着昨天的杯子，我拿着去了茶水间，还是一样用心，滚烫的水搅拌着里面的咖啡，还有我的喜欢。

       等我把咖啡放在总监桌上的时候，李柔婷推门进来。

       “那个，我给你泡了杯咖啡解酒。”我低着头没敢直视她。

       “昨天谢谢你送我回奶奶那里。”总监的声音明显比我刚来的时候温柔了许多。

       “不用谢，我去工作了。”终于利用工作抬头看向我思念一夜的人，她的脸庞更加消瘦了，我好想冲过去拥她入怀。

       她没有回应，只是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我又一次尴尬的退出办公室。

       “你这几天总往总监办公室跑。”小朱又在炫耀她敏锐的洞察力。

       “嗯，有工作需要交流。”我又一次撒谎。

       “是吗？我好歹也是你师傅，可以先给我交流一下哦，小伙子。”她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转身工作。

       又是下班的时间，这几天我变换着理由留在最后。好像只有待在这里，看着她办公室传来微弱的光，我就安心。

       “广告策划已经完成，我正在做最后一步的检索，明早准时交给你。”MSN上我抖了一下总监。

       “嗯。”那边很快的回复。

       “明天你还加班吗？”我伸了个懒腰。

       对话框正在输入，我点了根烟等着回复。

       “如果明天你把策划交上来，还有理由加班吗？”李柔婷回了我一句。

       我守着电脑显示器，看了很久这句话，她知道我加班是找理由？我的脸红到了脖子。

       “我真的是加班，没有找理由。”发了这句过去我自己都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我正琢磨着美女总监的意思，哒哒的高跟鞋走了过来。

       我抬头迎到她的眼神，那里面有一丝的柔情穿过我的瞳孔，直击心脏。

       “沈米杰，你可以教我一下你是怎么冲咖啡的吗？”又是让我留恋的微笑。

       我跟着她身后来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每天早晚两杯咖啡，知道我在深夜陪着李柔婷的，也只有这个茶水间了。

       “其实没有什么秘方的。”我笑冲了一杯递给她，带着爱意。

       她还是那副女神的样子，端着杯子看着我，“那为什么比别人冲的好喝呢？每天两杯，连续10天，我都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