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孝是永远生活在童话里的彼得潘。

       永远不会长大，也不需要长大。

       社会给予这些男人足够大的屏障，让他们不会看到太多未知的黑暗面。或者给予他们降黑暗于女性的能力。

       这是性别赋予的优势，而女性则要相对地承担多一些。

       因此相比之下，林珑就冷静很多，看上去甚至是麻木不仁的。

       她早就将女性的弱势看得很清楚，因此就更能理解黄元峰的无奈。

       黄元峰拿着那些照片也走投无路，会遭遇什么样的闭门羹，吃过什么样的苦她也完全能想象出来。

       这些她都能理解。但对她来说，现在这一刻，查出是谁杀害了李纯深更为重要。

       因此林珑没有去问他如何辛苦地为女儿平反，而是问了一直以来害怕的那个问题：“这件事里，李纯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黄元峰抱歉地一笑：“说实话，我并不清楚。”

       “那你清楚什么？”林珑反问。

       “我只知道，李小姐和上层人关系很好，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自愿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她在调查上层人的事情，买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然后就多多少少，明白了她的经历。”黄元峰停顿了一下。

       ?“什么经历？”李至孝还在追问。

       “别问了。”林珑已经明白了，心里一阵阵地刺痛，面上居然泛起一种死色。

       “为什么不能问？”李至孝执着着想听到答案，其实他心里多少有数，但是不听到别人亲口说出来，他就是不愿意相信。

       林珑不忍心伤害李至孝，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现在的李纯深，就是十年前的黄苗苗。”

       一样被人下药，一样被人勒索，一样被人强迫，一样被人杀害。

       日光之下无新事，这世间并不缺那么一个冤魂。

       黄元峰？自从女儿死后他也跟着去了，他不过是遗留在这世界的另一抹冤魂。活着，可能只是因为那捧未灭的心火。

       为着有一天为女儿平反，哪怕他已经被打得满地找牙。如果连这件事都不给他做，他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李至孝呆呆地望着地板，不再开口，他的表情沉痛得让人不忍直视。林珑知道他需要时间缓冲，于是也不逼他，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林珑胸口也有一腔怒火，只是很好地被她掩盖在镇定自若的表情之下。她现在不能去想李纯深承受过的那些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以让她气绝而死。

       但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欺我友者，必当百倍奉还。

       于是林珑又去看黄元峰：“你知道杀害李纯深的人是谁吗？”

       黄元峰摇了摇头，“太多人了，好多你甚至都查不到他们的资料。要不然就是查到了，也……”

       动惮不得。

       蚍蜉撼大树，大概就是指这种无奈感了。

       林珑又问了个关键的问题，“那，李纯深死前准备信访的证据呢？给你了吗?”

       令人失望的，黄元峰又摇了摇头，他说：“我当时只是看到了蚂蚁的踪迹，知道这个小姑娘死期将近，所以才出手阻止她。”

       “蚂蚁？”

       这是林珑和李至孝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他们当时并不明白这个词的深意。

       黄元峰为他们解释：“上层人用du品操纵女孩们，拍下照片和视频，威胁她们不许告诉家人，威胁她们为他们自愿服务。万一不小心玩死了，就派出蚂蚁来处理。”

       “蚂蚁。这是上层人对帮他们处理女孩尸体的人的称呼。蚂蚁一旦出动，就一定是死人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复杂，主要就是伪装女孩们的自杀销毁去女孩生活里任何对上层人不利的证据。”

       “这么多年，你有见过这些蚂蚁吗 ？”李至孝问完也觉得自己太天真。

       蚂蚁只是处理死者，又怎么会让活着的人目睹他们的尊荣？

       黄元峰果然摇了摇头。

       林珑则很客观地说道，“既然叫蚂蚁，必然是藏在暗处，消失在暗处，看到蚂蚁的人大概就只有死人了。”

       所以，李纯深也是被蚂蚁处理掉的吗？

       林珑看上去稍微有点哀伤，但她也只是把手放在膝盖上，垂着眼睫毛而已。

       思考了片刻，她忽然想到什么，“如果，李纯深真的是受害者之一，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不会坐以待毙的。”

       身处那样的黑暗绝境，李纯深会选择撕裂黑暗。鱼死网破，以身殉道。

       她这位好友，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乖顺。

       她很了解李纯深。

       所以李纯深才会死，因为她确实掌握到了某些可以扳倒这些上层人的确切证据。

       林珑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黄元峰，问：“李纯深死之前，交给了你什么？”

       黄元峰褐色的眼珠盯着林珑，“你，你很了解她。李小姐猜到你会调查这件事，迟早会查到我这里，所以拜托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喉咙有什么快要跳出来了，林珑不得不抓紧了沙发扶手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交代我，如果你来找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发温的水杯在黄元峰的手里，温暖着他的皮肤。

       林珑和李至孝面对面看了一眼，他们都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等到了地方，林珑和李至孝都傻了眼。

       他们以为李纯深会交代黄元峰至少带他们去什么凶杀案现场或者和凶手有关的，但事实上，他们到的地方，却与凶手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是一个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