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逗留了半天，众人离开。

       三夫人领着人送了许多时令瓜果鸡蛋。

       陆青暖十分感动。

       离了庄子，车队不再停留，一路直奔德州而去。

       路上，温诀发现陆青暖心事重重，一直愁眉不展，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说？”

       “我……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陆青暖抬头看着温诀，眸光闪烁，犹豫良久，终究开口道出，说着，她眼泪就禁不住滚落下来，“我击鼓鸣冤要的是一个公道，没想到结果却是……”

       她一直想的，是长公主的忏悔道歉，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让温诀无辜受牵连，她所坚持的公道，现在看起来，十分荒唐可笑。

       温诀愣住，没想到她耿耿于怀的是这事，反应过来，拉过陆青暖的手，看着陆青暖，点头道，“我懂，我知道你的想法，因为犯错的是我母亲，而现在受罚的人却是我，我代母受过，你要的公道看似有了，可实际上，我们还是利用权利，躲开了所有的惩罚，这其实是不公道的！”

       即便温诀不想提，也必须承认，皇上的判决，就是一场大戏，蒙骗了天下万民的眼睛，给出了所谓的虚无的公道，这是在仗势欺人……但温诀没办法，毕竟犯罪的是他母亲。

       听了这话，陆青暖含泪点头确认。

       温诀所言，便是她心里所想。

       “我现在大包小包离开，表面上是被发配流放，实际上，无非是换个地方过两年，没人能让我受苦受累，哪怕我母亲去守皇陵，所谓的清苦不过是表面，她的生活该如何还是如何，也亏不了她丝毫，如此，我和母亲虽被处罚，但一切都仅仅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丝毫影响不了我们半毫，律法对我们无用。”温诀看着陆青暖，认真道出真相。

       陆青暖点头，便是如此。

       她为自己感到悲哀，为陆震汕感到悲哀，更为这个世道感到悲哀。

       这天下规则，其实就是一场权利的游戏！

       天下万民，真如蝼蚁！

       陆青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看着陆青暖的眼睛，温诀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轻抚她的发丝，幽幽道，“我懂你的心情，青暖，比方说，某个县城的李员外因为一时之怒，虐杀了下人，这本是死罪，杀人偿命嘛，可律法规定，只要不是当场打死，都不算虐杀，他用尽酷刑折磨下人，不给救治，因此死了很多奴仆，也仍旧是无罪。”

       温诀比任何人都清楚，陆青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她忧国忧民，始终心存善念，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无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律法，皆是如此，任谁都奈何不了。

       温诀幽幽叹息一声，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青暖，我知晓你的心思，一心想要改变律法，但你要明白，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在这中间出现了什么差错，损害了各方地主，以及皇亲国戚的利益，后果绝不是你一人能承担的，别说是你我，哪怕皇上出面，亦是不能。”

       真依照陆青暖的法子，百姓的确有了人权，会免去许多苦难。

       可真正的权利，始终掌握在大臣手中。

       身为一国之君，少了大臣的拥护，同样会人心涣散。

       要承担的后果，远比那些穷苦的百姓，要严重许多。

       除此之外……

       温诀回忆起什么，沉了音色，“青暖，不瞒你说，母亲的事，皇上在做出处决前，曾有意无意的，暗示过我不少次。”

       长公主的确做错了许多事，身上背负着无辜的人命，却不代表，他们有理由揪着这件事不放，长公主身份尊贵，而放眼整个朝堂来看，有哪个像长公主这般的，王侯贵族的手上，是没有半点血腥，干干净净的？

       一旦长公主的事深究，其它的皇亲国戚们，势必都要依法严惩。

       若是查不出什么，大家皆能相安无事。

       可实际上，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出？

       温诀说到这儿，目光内流露出些许不忍，握住陆青暖的手，如同在安抚她一般，放在掌心内细细摩擦着，“青暖，律法是没错的，只叹世道凉薄，修改再多次律法，仍旧不是每个人，都会时刻谨记遵从，稍微不如他们的意，免不了一场内乱。”

       换而言之，即便当真修改律法，类似的事，难道便不会发生了？

       身份地位底下的人，面对权势滔天的人，总归要吃点亏。

       纵然想做出改变，也绝对不会，仅仅一朝一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