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记柴荣死了，身上财物尽失，在这个人不如狗的时代里，一条人命掀不起半丝波澜。

       也许真是在天有灵，他的尸体被曾经同为牙记的叶春安看见。

       念在旧日交情，叶春安决心替他鸣冤。

       赵三山和钱四水摄于那块铜牌，答应为叶春安办案，实则就是打算找个冤魂顶死而已。

       叶春安回到自己下榻的风来客栈，躺在床上，眼角的泪珠不自觉的滑落：“若是没有遇到杜公，也许那个被人谋财害命的牙记就是我了。要是巧儿的话……唉。”

       宁巧儿是叶春安心头的软肉，他不敢再将这个可怕的设想继续下去。

       强行打断念头，脑海中只留下四个字：“世事无常。”

       纷乱的思绪还在不断飘过，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钱四水找来了，小心翼翼的敲着门，送上轻声的问候：“叶老爷醒了吗？”

       叶春安半睡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有人，于是就坐了起来，问了句：“谁啊？进来。”

       钱四水慢慢地推开门，跨步走进房间，转身又把门带上了。

       手中提着食盒，从中端出一盘冒着热气的酱肉，然后再把肉饼、油茶等物一一端上桌。

       钱四水边摆东西边笑着说：“叶老爷早，我给您送早点来了。”

       叶春安看着面前的一大桌东西，凭空生出一股饱腹感：“这些太多太腻了，我吃不了。”

       钱四水笑容不减：“没关系，吃不完的我都带走，保证不会弄脏您的地方。”

       叶春安从怀里摸出零钱包：“不用麻烦了，这桌饭算我买的，今天都够吃了。”

       “别别，”钱四水一边摆手一边拦着：“叶老爷您千万别见外，这顿饭少吃两口无所谓，吃不完的倒了就行。到中午的时候，赵里正给您安排了酒席，本地最高的会宾楼，那里的厨子最正宗，保证……”

       叶春安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钱四水说：“午饭的时候，赵里正给您在会宾楼安排了酒席，保证……”

       “不对。”叶春安说：“不是这句，前面你说这么多东西吃不完怎么样？倒了？”

       “呃……”钱四水不敢说话，生怕在这里说错了什么，惹面前这位爷不高兴。

       叶春安继续说：“这些粮食饭菜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的，肉食都需要从小养起来，其中花费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你怎么敢随意倒了？”

       钱四水连忙回答：“是小人说错话了，这些粮食绝不会浪费，我一会就带回去都吃了。”

       叶春安语重心长地说：“我跟杜公的时间不长，可是每顿饭我都是跟他坐在同一桌上的。你知不知道，杜公也从不会浪费食物，夏天的时候宁可少做两口饭，也绝不允许吃不完。”

       钱四水把头点得像是鸡啄米：“是是是，杜公以身作则，我等无不遵照奉行。”

       “明白就好。”叶春安拿出五个铜板说：“这碗油茶我买了，其他的我不动，你原样带回去吃吧，记住，千万不可浪费。”

       钱四水指着酱肉说：“要不您再多吃一些吧。”

       叶春安摇摇头：“一碗油茶足矣。倒是你，有时间在这里陪我，倒不如快点回去查案。”

       钱四水答应一声，只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叶春安又叫住了他：“告诉赵三山，我自有公事要忙，中午不必等我，会宾楼的席还是退了吧。”

       等钱四水走了，叶春安开始安心喝油茶。

       这可是个好东西，半干半稀，香软好喝还管饱，一大碗油茶喝下去，连中午饭都省了。

       吃完了早饭，叶春安继续出门办货。

       到了中午，赵三山果然找了过来，他装成一副偶遇的样子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叶老爷嘛，您在这买货呢。”

       叶春安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早上打发走保长，这会又来了里正，自己必须接招才行。

       于是他拿出做牙记时候的做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意抱了个拳说：“哎哟，这不是赵里正嘛。听说昨天出了人命案，您不去查案，怎么这么闲在啊？”

       赵三山碰了个软钉子，眼珠一转说道：“案子嘛，钱四水已经在查了，目前已有进展。”

       然后他十分慷慨地说：“既然在这里跟叶老爷偶然碰上了，那就是有缘，咱们高低得喝一杯。会宾楼走着，我把地面上的人都叫来，您老放心，保证不浪费一个菜。”

       说完拉起人就要走，可叶春安甩开了他的手，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职业的假笑：“吃饭的事情不急，我早上喝了一大碗油茶，这会儿没肚子。”

       说着话，叶春安还腆着肚子拍两下：“咱们还是各忙各的公务，等我们都办完了差，想吃什么我都陪你。”

       见叶春安转身，赵三山无奈地甩甩手，颐指气使地对店里的伙计说：“你们看着点，知道这位爷吗？那可是……”

       叶春安回头瞪了他一眼，赵三山连忙改口：“那可是，那可是，咱叶老爷！”

       最后这句话是强行转过来的，所以口音有些别扭，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喊“爷爷”一样。

       赵三山悻悻然离开了，伙计对叶春安开玩笑说：“这位叶老爷，您那位可真是个‘好孙子’呀。”

       叶春安哈哈一笑，全没在意。

       所需物品付完了钱，开一张单子，让店铺送到附近驿站，自然有驿站会送去明珠府城。

       驿站的人除了一部分士兵以外，还有些是从绿林道归化而来。

       这些人跟着货物信件四处走动，既能发挥熟悉地形的优势，也能起到监督吏治的作用。

       这是杜书贤大棋的一部分，他要创办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部门，众多江湖人士就是他要吸纳的成员。

       这些人大都出身贫寒，最懂得人间疾苦，用这些人来行一些非常之事，一定能起到极佳的效果。

       首先创造出像是白全福这样的典型案例，然后用孙宗这样的人慢慢将计划推而广之。

       目前来看，效果非常好，八府的绿林道大都已经被吸纳进来。

       但是英雄馆的人却不太好办，因为这些人在城里生活，有自己的产业和营生，吸纳他们的难度要比绿林道那些匪寇大得多。

       但是杜书贤有信心，他一定可以用江湖人士的手段建立一个完整的情报部门，到时候这个组织叫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