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必以人为本。

       西北四府地贫民穷，人口不多，这就导致杜书贤的生存能力远远不如其他势力。

       通过鼓励生育的方法获得人口、积累财富，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这种方法值此乱世并不可行，因为周期实在是太长了，没有十几年根本见不到效果。

       杜书贤忽然理解了《出师表》的困局，当初的诸葛丞相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得不多次北伐，最后耗空了仅存不多的国力。

       在那种情况下，向外扩张就成了眼下的最优选择。

       这一天，常玉春举着一封书信冲进府衙：“杜公，快来看看，春来茶馆传递过来的书信，是及时雨孙宗送来的。”

       杜书贤眼中闪出了光：“快拿来我看。”

       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书信，可是越往下看杜书贤的心情就越沉重，眉头不由得锁了起来。

       常玉春看出了不对，小心地问：“杜公，怎么了，及时雨说了什么？”

       杜书贤把书信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常玉春拿过信纸，只见上面写着：“白马府绿林道和英雄馆没有太大的问题，大家都愿意迎接纸燕子的到来。然而华生王突然命令北狄留在草原的所有部落南下，用于填充自己的兵力。由此可能引发诸多变数，望明公周知。”

       看过了孙宗的信，二人都陷入了沉思，常玉春不免担忧道：“华生王让草原部落的人全都过来，这无疑会增强北狄的军力和统治力，我们的处境愈发困难了。”

       可杜书贤的想法却不同：“我不这么觉得，这恰恰是给了我们将北狄打翻的机会。”

       常玉春不解：“为什么？敌人变多了，反而好打了？”

       杜书贤没有回答，而是传令：“将刘博文、公孙莫、何玉庆、穆财等人全部召集过来，我要开会！”

       十五天后，所有人都到齐了，穆财风尘仆仆地赶到黄州府府衙，忍不住抱怨道：“杜公，咱以后能不能找个地方大家在一起办公，就不需要这样来回跑了。我可是从最远的丰台府来的，差点把马都跑死了。”

       刘博文说：“你还是体谅一下吧，眼下我们的形势比较困难，人少兵也少，很多人身兼数职，分散是不得已的办法。”

       王菖蒲、罗娇娘、常玉春、胡达海、李钢等人也纷纷落座，静静等着杜书贤的议题。

       杜书贤拿出孙宗的信：“此事关系重大，否则也不会让大家专门奔波一趟。”

       众人将信传阅一遍，送回杜书贤的手中。

       将信放在一边，杜书贤问：“各位有什么看法，畅所欲言吧。”

       王菖蒲说：“怕他什么？不管北狄来多少人，我……”

       话说一半，罗娇娘伸手拉住了她，在桌子地下悄悄指了指王菖蒲的肚子。

       场上没人说话了，谁都知道一个道理：杜书贤不可能是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把这么多人召集过来。

       可是杜书贤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大家都说不好，场上的气氛陷入了沉闷的尴尬。

       杜书贤环视一周，点名道：“公孙莫，你入伍多年，又统领两府兵马，你有什么想说的？”

       公孙莫眉头一皱：“我只有些不太成熟的看法。”

       杜书贤笑了：“说出来，大家分享一下嘛。”

       公孙莫说：“我觉得，目前各方势力微妙的平衡会被打破，中原可能要大乱了。”

       杜书贤点头：“说下去。”

       公孙莫站在地图前说：“之前我们和酉阳府梅家有过战斗，又在黄州府跟北狄交战，虽然各有损失，但是并未伤及根本。同样的，江南江北各方势力之间的小规模战斗总的来说都是斗而不破，并没有影响天下的格局。”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何玉庆说：“北狄人多又怎样？不管来多少敌人，只要有我在，必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钢笑着夸赞道：“何将军武艺高强、英勇无畏，自然是不怕北狄人多的。”

       又没人说话了，气氛再次沉默下来，杜书贤只能继续点名：“刘博文，四府内政要务几乎由你一人执掌，你有什么看法。”

       刘博文说：“我猜想，杜公叫我们来的意思大概是说，‘北狄要完了’，对吧。”

       这话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疑惑，穆财更是直接出言反驳：“华生王引来了更多的北狄人，让他们的实力得到了扩充，你怎么能说是北狄要完了呢？”

       其他人也都有类似的想法，杜书贤排开众议，对刘博文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继续说下去。”

       刘博文说：“我说北狄要完了，这是有根据的。”

       北狄本来就人少，入中原之后又占据了大块地皮，为了控制这些地方，华生王不得不将自己的兵力分摊到各府。

       因此北狄人缺少文化基础，很多职位上的人能力很差，能识字一千以上的都算了不起了。

       再加上北狄本就人少，就连能力差的人都只能将将凑数而已，许多地方的官吏和士兵其实都是沿袭原先的制度。

       北狄人少，胃口自然不大，旧官吏管治的时候多少念及乡亲之情，还不会做得太过分。

       可现在华生王调来所有草原部落南下，大有入主中原的架势，可其实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因为北狄人性情粗莽残暴，这些人从小只见过草原。

       骤然间见识到了中原的富庶和便捷，必然会堕落在这花花世界，然后用尽全力抢占一切利益、权力。

       其治下的中原百姓必然会被折腾得民不聊生，各地都会爆发大大小小的叛乱。

       当初的贾氏和梅氏努力爬上权力巅峰，堕落下去花了二百年时间。

       而游牧民族缺乏大国上邦的定力，也许只要两年就会把家底全都败光吧。

       所以华生王舍弃草原，将北狄全部搬来中原，这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到时候我方只需要适时引导，就可以将这些地盘收入自己的囊中。

       听完了这一席话，杜书贤终于露出了笑容：“刘博文之才可安天下。”

       众人都被这番见地折服，尤其是穆财：“我曾欺刘大人年少，心中多有不服，今日才算见识了高人的本事。往后我必然全力配合刘大人的工作，请刘大人恕我之前的小人之心。”

       刘博文也赶紧起身回应：“穆大人不需多礼，我们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杜公的江山。”

       散会之后，何玉庆悄悄问了公孙莫一个问题：“这并不是战术讨论，更不是战前动员，这种会议叫我们武将来干什么？”

       公孙莫反问道：“你也是给久在官场的人，应该知道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在哪吧？”

       何玉庆闻言，这才如梦方醒：“公孙哥，我虽然识几个字，可是谋略不通，以后你教我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