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没找到工作的杂役硬是撬走了白全福为李炎三人安排的工作，结果却是自取其辱。

       幸好冯霜为他们说了句好话，总算是给三人着落了一顿饭，不至于饿着肚子入睡。

       这三个杂役没挣到钱，晚上也住不起鸡毛店，冯霜又给出了个主意：“这样吧，你们三个把我们三个背回杂役街，就算你们出过力了，钱不多，每人十文钱，干不干？”

       这三个杂役原本都已经打算露宿街头了，却突然得到了这般恩惠，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服服帖帖地把李炎三人背回杂役街，得了钱又好在店里度过一日。

       从这件事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教训，杂役街再没有人敢去抢李炎三人的工作。

       但是这样来钱实在是又轻松又快活，难免就有人动了别样的心思。

       到后来，杜书贤开创了太平盛世，这三个杂役凭着不知哪里学来的荒腔野调，竟然真的入选官府开办的文艺宣传表演队，凭着自编自演的几个小节目到处巡演。

       哪怕在娱乐生活无比匮乏的农村地区，这样水平的表演也没什么人愿意看。

       这些人能够坚持进行表演的动力其实就只为了能够按月领薪，那时杂役的活计也不做了，整天人模狗样地指指点点，过得远比之前体面得多，这些都是后话。

       回到杂役街，李炎推开了鸡毛店的门，店主见是他们就笑了，问了句：“回来了？晚上挣得不错吧。”

       李炎也报以微笑：“还行还行，比中午又强了点。”

       店主看着六个人的状态，也忍不住大笑着说：“好好好，你们也会懂得支使人了，以后必非池中之物。”

       回过头来又对那三个杂役喝道：“你们三个又怎么说，真是出息了，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急得尿裤子，今天还有钱住店吗？”

       不等他们回答，店主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无情地揭开了他们的老底：“你们说今天去干嘛？福轩饭庄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吗，跑去给整条街丢人现眼。明天街头巷尾的人还不知道该怎么议论我们呢，杂役街的名声都被你们给败坏了。”

       三个杂役不甘心被数落，各自掏出了十文钱，努力做出硬气的样子，说了句：“住店。”

       “呵。”店主伸手拿过钱，随意放在手里抛了抛：“这也就是有人可怜你们。既然能拿得出钱来，今天就先这么住着吧。明天可得好好挣钱，不然我可不懂得怜悯，必然要把你们赶出去。”

       六个人全都爬上了通铺，往自己的身上随意盖了些鸡毛，李炎三人照样睡在梅家兄弟旁边。

       往常这些时候，杂役们忙了一天，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各自都睡觉去了。

       可这一天不同，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屋子里睡了三个“吃过肉的大人物”，不由得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有人问了句：“欸，那边的，李……李大哥，李炎大哥……”

       李炎一开始还不知道叫谁，直到听到自己名字，这才答应一声：“啊？干嘛？”

       那人问：“李大哥，你们今天吃肉了吧，能不能给我说说，这吃肉是什么滋味啊？”

       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大家都想知道吃肉的味道。

       李炎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想尽办法措辞：“肉的味道怎么说呢，跟菜不一样，跟米饭也不一样，它，它香啊。”

       马上就有人问：“这是怎么个香法？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说？”

       “我知道！”有人马上接口说了句：“以前我家是种地的，过年的时候啊，往米粥里拌两点香油，那个可香了呢。”

       “有点像，”李炎说：“但是吃肉比那个还香，尤其是吃肥肉的感觉，就好像满嘴咬了个大油泡，一进嘴拿舌头一抿，秃噜一下就下去了，嗯——香啊。”

       “哦——”众人发出一阵感叹，虽然想象不出来，却也愿意听个解馋。

       韩冰也接过了话茬：“诶，我跟他不一样，我喜欢吃瘦肉，那个味道叫做筋道，那肉啊，一丝一丝的。香，但是不油腻，他干香干香的，一嚼啊，嘎吱吱，嘎吱吱，喷香。”

       立刻有人搭了句茬：“是不是炒铁蚕豆的味道啊，嘎吱吱的。”

       还有一个说：“那一丝一丝的，是不是跟老菜帮子一样啊，咬不烂咽不下，还卡牙里。”

       韩冰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一样，全都不一样。铁蚕豆是硬的，肉是软的，不磨牙，轻轻一咬就烂了；跟老菜帮子更不一样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冯霜说了句：“你俩啊，吃的都不对。老话说的好，‘要吃肉，肥中瘦’。吃肉还是得讲究个肥瘦搭配才好，又能吃到满嘴飘油的油香，还能吃到嘎吱吱的干香。把肥肉含化，把瘦肉嚼烂，混在一起咽下去以后，那感觉——全身的感觉都舒坦了。”

       这边说得仔细，那边听得陶醉，听到妙处，还有人留下了口水。

       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群人自顾自的臆想而已，谁都无法用言语真正地描述出口感，更不可能用听觉体会吃肉的滋味。

       冷不丁有个人说了句：“香啊，就好像真的吃到了一样。以后我要是挣了钱，就能天天吃上肉了。到那时候，要是哪个混蛋再让老子吃素，老子就跟他狗日的拼命！”

       这边讨论地热烈，那边梅家兄弟却兀自缩在墙角，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

       突然有个人说了句：“诶，那边两个姓梅的，你们以前肯定吃过不少肉吧，你们说说看，吃肉是个什么味道？”

       有人起了头，一群杂役们纷纷起哄，让梅家兄弟说说肉的滋味，两兄弟在这时候哪敢说话，只能愈发往墙角的方向退缩。

       李炎三人想尽办法给梅家兄弟提供掩护，可架不住杂役们起哄，场面越来越热闹。

       店主早再隔壁的小房间听了半天，场面发展成这样，他也不得不钻了出来。

       在杂役们的心中，店主是最有威严的一个人，尤其是那根每天早上催促所有人起床干活的鸡毛掸子，更是令所有人畏惧的存在。

       一见此物，刚才还吵吵闹闹的鸡毛店瞬间安静下来，杂役们全都乖乖躺下不敢乱动。

       可店主并不是冲着杂役们来的，他的目标也是梅家兄弟：“姓梅的，你们当初锦衣玉食，吃过的好东西想必是海了去了。来说说看，你们都吃过那些本大爷没吃过的东西？”

       见店主来得不善，梅家兄弟愈发不敢答话，店主没了耐性，拿鸡毛掸子往床铺上用力一打，发出“啪”地一声：“快说，说不好就赏你们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