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雅奴现身，要让叶春安当场填词，叶春安借花献佛，就把《凯歌》拿来交差。

       雅奴认可了这首词，终于答应为叶春安弹唱一曲。

       跟明月芳当众弹唱时热闹的场景不同，这次所有的客人都压制着情绪不敢爆发，生怕把这位雅奴姑娘气跑了。

       让人拿来了琵琶，雅奴端坐在座位上，调了调音准，把琴弦拨弄一下，准备开唱。

       说实话，唱的一般，其弹唱功力远比明月芳明显差了一大截，就算比起楼里其他姑娘都有所欠缺。

       可所有人还是静静地听着，并以能听到此曲作为自己的殊荣。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花魁呢，花魁唱成什么样都是对的。

       这弹唱的声音还引来了一个人：周步瑶。

       他本来被老鸨儿要求躲在房间里面不许出来，可花魁雅奴还是勾起了他十二分的兴趣，不由得壮着胆子悄悄摸到前面来了。

       “只看一眼马上回去。”抱着这个想法，周步瑶缓缓地往前挪动步子，生怕惊扰了他人。

       等一曲唱完，他才终于走到了能看见雅奴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老鸨儿抓了个正着。

       老鸨儿揪着周步瑶的领子低声训斥：“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到前面来了？要是惊扰了叶老爷，你到哪辈子能还得上那么多赏钱？”

       说罢，老鸨儿拎着周步瑶就要往后赶，这番动静终是引起了叶春安的注意。

       叶春安心里计较一番，喊道：“老鸨儿，我看这位公子面善，就让他与我坐在一起吧。”

       “唉，好嘞——”老鸨儿满心欢喜，这才放周步瑶走到叶春安身边。

       二人装作不认识一般相互引见，叶春安热情地邀请周步瑶入座。

       叶春安问：“周公子如何沦落到这般地步，竟然每日在青楼度日？”

       周步瑶感慨地说：“唉，我自路州府流落而来，因无钱过活，只得在青楼填词为生。姑娘们用我填的词揽客，得了赏钱能分我几个零碎铜板。”

       这话说得叶春安怪不好意思的，毕竟俩人是领了同样的任务一起出门，可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在这时候，老鸨儿来了，悄悄说了句：“叶老爷，雅奴姑娘邀您单独一叙。”

       “哦？”叶春安一脸兴奋的样子：“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叶春安刚走，汤近君就到了，见周步瑶坐在雅座上，连忙一起凑了过来。

       汤近君问：“周兄，你是傍上哪位大款了，竟然能坐上雅座？”

       周步瑶还没回答， 马上就有人替他说：“今晚这是叶老爷包的位置。”

       “叶老爷。”汤近君点点头：“听说了，以好大手笔搅得整个苏杭为之振动。他人呢，可否为我引见一二？”

       周步瑶说：“稍等一下吧，叶春……叶老爷去见雅奴姑娘了。”

       “你说谁！”汤近君不由得站了起来，声音也翻上去了几度：“你说的是花魁雅奴吗？你们都见到雅奴了？”

       众闲人当中有一个笑着说：“见了呢，不光见了，雅奴姑娘生平第一次当众弹唱，就是为了我们叶老爷的那首词，叫什么《凯歌》的。”

       汤近君又问周步瑶：“你也见到雅奴了？”

       周步瑶答：“看是看见了，不过只看到了一眼，马上就被老鸨按回去了。”

       “哎呀！”汤近君气得跺脚：“竟然与雅奴姑娘失之交臂，我要是早来片刻多好！”

       然后他懊恼地坐下来：“我来这春江花夜楼两年了，几乎每个姑娘都认识，就连明月芳也还见过两回。可唯独这雅奴一直无缘相见，哪怕就让我看上一眼也好啊。”

       “诶，出来了，出来了！”旁边突然有人这么喊道。

       所有人都抬头往上看，只见叶春安从雅奴的房间里出来了。

       雅奴将他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又将门关上，转身回屋去了。

       一个倩影一闪而没，霎时间满足了汤近君的一切幻想，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待叶春安回到雅座，所有人都围着他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可叶春安没打算搭理这些人的问题，转而向周步瑶问道：“周公子，你可会算账吗？”

       周步瑶不解其意，只得老实回答：“在下粗通文墨，也懂些算数之法。”

       叶春安又问：“我的隆庆斋刚刚开业，还缺一个帐房先生，不知道周公子是不是愿意移步屈就啊？”

       不等周步瑶回答，旁边立刻有人搭茬：“叶老爷，我会算账啊，让我跟你做账房吧。”

       叶春安根本没打算真的搭理这些闲人，只是借着这些人让自己的身份不那么突兀而已。

       他现在只想要把周步瑶拉出这个地方，之后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行动了。

       周步瑶自来了春江花夜楼以后，每天都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家规礼教和人性的原始冲动每天都在碰撞，他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沉沦在这个地方。

       此时叶春安的话犹如救命稻草，仿佛让他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周步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愿意！”

       叶春安大笑，立刻吩咐老鸨儿将好酒好菜都拿上来，一群人一直喝到了半夜。

       一般来说，初次上门的客人是不会被带进姑娘房间里留宿的，可是面对这样的大金主，绝大多数窑姐都愿意破例。

       好在叶春安还能把持得住，将一顿素酒喝到半夜，把一众闲人灌得大醉，然后辞别了众位小姐，自己跟周步瑶二人勾肩搭背，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春江花夜楼。

       回到隆庆斋，二人并肩坐在床榻上，周步瑶趁着酒意问：“春安，你悄悄告诉我，刚才你和雅奴姑娘聊什么了？”

       此时没有外人，叶春安也不必藏着掖着：“雅奴姑娘问我愿不愿意为她赎身。”

       “哦，”周步瑶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叶春安说：“我觉得这是个好姑娘，哪怕最终我不会娶她，也值得将她搭救出火坑。”

       周步瑶笑了：“春安，我跟你说个事，我可能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你愿不愿意帮我？”

       叶春安也笑了：“你这样的人竟然还会违背祖宗？当心你祖宗罚你抄写《增广贤文》。”

       “去！”周步瑶挺着大红脸，严肃地说：“我说认真的，我想要为明月芳姑娘赎身，就像你说的一样，哪怕不能娶她，我也愿意搭救她出火坑。”

       听了这话，叶春安的酒一下子醒了：“兄弟，你说认真的？”

       可回头再看周步瑶，竟然已经倒头睡去，再也叫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