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苏念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枫颜停了下来。

       她指着山坡上正在捉对厮杀的一群孩子，让苏念看看清楚。

       苏念的瞳孔倏然放大了，她的心头一紧，像被人攥住了，开始撕扯。

       无数的回忆涌入了脑中。她看见那些孩子眼中充满仇恨和杀气，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她那时大约十岁，和枫颜一起搭档被扔进了一座山中。那山里还有许多两人一组的小孩，年级都在十五岁以下。

       一个星期后，杀人越多的孩子才能得到晋级的机会。

       只要不是杀了最多数量的人，那么就算存活下来也会被送走。没人知道那些未能晋级的孩子被送去了哪里。但是有各种传言，比如说他们被卖进地下黑市打拳，很快就会累死和病死，还有一些被埋入人体黑市，成为需要置换器官的富人的器官来源。

       这些恐怖的传言笼罩在每一个孩子的心头，让他们都豁出命去拼杀，宁远死在这座山里，也不能不晋级。

       苏念太了解那些孩子为何就像幼兽一般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了。

       这种痛苦的记忆很长时间内折磨着自己。

       直到能够顺利地执行任务，那以后她知道自己安全了，至少不会再被送去各种黑市。而以往血腥的自相残杀也终于有了正当性。她可以安慰自己，世界的规则如此，她活了下来，所以她心安理得可以忘掉过往的血腥。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她陷入了内疚，自责，深深的负罪感。

       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看见苏念震惊又痛苦的表情，枫颜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苏念的负罪感出来了。

       “苏念，你这样还能继续做杀手吗？”枫颜大声喊道，希望能够叫醒苏念。

       苏念站起身，她看见有一个女孩子正在朝自己这里跑来，女孩子的同伴已经被另一组人杀死。

       小女孩慌乱的跑向苏念。枫颜没有阻止，她退向隐蔽的地方，要看苏念如何处置。

       “救救我。”小女孩冲苏念求救。

       苏念知道十岁的孩子已经接受过许多非常人的训练，这个孩子看似是个圆嘟嘟的可爱女孩，可内心深处藏着最残忍的想法。

       “姐姐，拉我一把。”小女孩哭着求道，她的腿上受伤，已经走不动了。

       苏念明知自己不该这么做，却仍旧伸出手，将小女孩一把拉了上来。

       还没有等站稳，女孩子就亮出隐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刺向苏念。

       苏念的身手灵敏，轻易就躲过了。

       小女孩眼神中闪过惊恐，她没有想到这个一脸菜色的女人还是个高手，她感觉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个陌生女人的手里了。

       干脆和她拼了，小女孩再次握紧匕首，用凌厉的招数向苏念发动攻击。

       苏念躲过了攻击，反手打在了小女孩的背上，随后冷冷说道：“我不会杀你，也没有见过你。赶紧滚！”

       小女孩是不信的，可是面的人至少现在确实没有要自己的命，于是拔腿就跑了。

       等小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时，枫颜才又走了出来，她狠狠给了苏念一个耳光。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以为自己很善良，人性又回来了？”枫颜少有的狠声道。

       “你不会明白。”苏念此刻知道枫颜想什么，可是枫颜怎么才能明白自己呢。

       “你知道如果你的行为影响了那个女孩子会有什么后果吗，她会死得更快更彻底！”枫颜几乎是在吼。

       苏念不为所动。

       “同样，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会让你死得更快更彻底！你以为刚才那些厮杀中有一丝人性吗？你以为我们能够成长是靠着人性吗？放弃吧，苏念，你逃不掉的。你清楚控制我们的是彻底的黑暗，是没有人能够反抗得了的。”枫颜实在很想狠狠将她揍一顿。

       苏念勾唇轻笑了出来，她看向枫颜，眸光清冷，“那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枫颜微愣，却没有回答，她转过头，不让苏念看见自己面上的错愕。

       “我们曾经同生共死。你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一份情感，所以你不愿意看到我自我毁灭。你以为自己已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可是你始终是有血有肉的人，人是不可能成为机器的。我们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苏念的话说得平静。

       然而，枫颜的心中已经掀起了巨浪，撞击着，要把她的防线摧毁。

       活成机器，就是枫颜的信念，她从懂事开始这就是她唯一的信仰。如果失去了这个信仰，她会崩溃，会难以活下去。